田英见王皓问起孟功成，猜测他是要去找他谈事，忙答道：“王书记，我姑父前天就回来了，昨天我还去探望了他呢！”

    王皓“嗯”了一声，挂断他的电话，马上拨打了孟功成的手机，先礼貌地向他问好，然后跟他约好晚上到省委附近的一家茶馆去喝茶聊天。

    下午四点，副书记焦渝利拿着一份立案调查决定书和具体方案，走进王皓办公室，先简单地向他汇报了方案的内容，然后问道：“王书记，是不是马上就对叶鸣采取双规措施？田英那边已经把双规决定书准备好了，只等您在这份立案调查决定书上签字，他马上就可以打电话将叶鸣叫过来，并对他实施双规。”

    王皓点点头，仔细地看了看那份立案调查决定书，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签字笔，正想在上面签字，但在将要落笔的一瞬间，突然又犹豫起来，沉吟了好一阵，有点烦躁地将笔往桌上一扔，对焦渝利挥挥手说：“你先出去吧，决定书先放在我这里，我再考虑一下。你告诉田英：叶鸣那里暂时不要采取行动，但不能让他回北山，要在省城随时接受调查。”

    焦渝利刚刚离开，白杰忽然又敲门进来了。

    王皓以为他是来说上午民主生活会的事情，便阴沉着脸端坐在办公桌后面，一声不吭。

    白杰早就看惯了他的冷脸，自己泰然自若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，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，摆放在办公桌上，说：“王书记，有一个重要情况需要向你汇报一下：今天中午，涉嫌严重违纪的交通厅副厅长石友忠，在我们办案人员的强大政策攻势下，又陆陆续续交代了一些问题。其中，有一个问题牵涉到了我们纪委的一位中层干部，而且问题比较严重——”

    王皓惊愕地抬起头，问道：“是谁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党风政府监督室的主任谭云。据石友忠交代：他和谭云关系一直很不错，平时经常在一起喝茶喝酒。两年前，谭云在担任监察二室主任的时候，有一次信访举报中心转过去一份关于石友忠涉嫌贪腐的举报材料，要求二室对石友忠的问题线索进行初核。谭云事先将所举报的问题线索悄悄透露给石友忠，让他与有关人员订立攻守同盟、消灭所有证据。因此，那一次的调查没有查出他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“此事过后，石友忠准备拿一百万元感谢谭云，但谭云拒绝了。不过，他向石友忠提出要求，说他的弟弟开了一家建筑公司，想要从交通厅的公路建设项目中承揽一两个项目。石友忠一口答应，在两年时间内，先后帮助谭云的弟弟揽到了三个公路建设项目，总造价达到了八个多亿。”

    王皓听到这里，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，问道：“石友忠交代的关于谭云的问题，他有证据没有？”

    “有。石友忠是个非常奸猾的人，在跟谭云谈到为他弟弟承揽公路建设工程的事情时，悄悄录了音。后来谭云的弟弟去他办公室谈承揽工程的事情，他又悄悄录了视频。现在，这些录音和视频都已经从他家里搜查出来了。我现在带来的这份材料，就是石友忠关于谭云的交代材料，您看一看就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王皓忙抓起那份交代材料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，眉头越皱越紧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。

    此时，他已经隐隐约约地估摸出来了：这是白杰、胡通等人针对自己的又一着狠棋。谭云早不出事、迟不出事，偏偏在自己准备与鹿书记彻底翻脸的时候，被人攀咬了出来，这绝对不是巧合——因为石友忠已经被立案调查半个月了，也交代了很多问题，但一直没有牵涉到纪委内部人员身上。现在突然把谭云供出来，肯定不是偶然的，要不就是诱供，要不就是他早已交代了这个问题，但被办案人员刻意压着，直到现在才将他的口供录下来……

    王皓这样判断，是有他的依据的：因为负责调查石友忠案件的监察二室，正是胡通分管的；而现在的监察二室主任王新昌，是李润基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，与白杰、胡通等人关系非常密切。他们选择在这时候让石友忠交代出谭云的问题，目的也很明确：就是要给他这个坚持提拔谭云的书记一记响亮的耳光，并让他承担用人失察的责任……

    正在他凝神思索的时候，一直在观察他神色的白杰忽然问：“王书记，情况现在您也清楚了，我们该采取什么措施？谭云是中层干部，您平时也非常信任他，是不是请您先找他谈谈话，进一步核实一下情况后，再酌情处理？”

    王皓知道白杰这番话暗藏机锋，明显在讥讽自己用错了人，同时也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，心下既恼恨又羞愧，把牙齿一咬，脸上的神色渐渐狰狞起来，恶狠狠地说：“这还有什么好核实和斟酌的？现在人证物证俱全，他谭云是自寻死路，这样执法犯法的混账王八蛋，我还跟他谈什么？你马上通知焦渝利和李祥松，让他们从干部监督室带几个人过来，马上对谭云采取措施。”

    白杰本以为王皓至少会拖一两天，尽量想办法为谭云开脱，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果断坚决，马上就要对谭云采取措施，心里颇有点意外，稍一犹豫，点点头说：“行，我现在马上给老焦和李祥松打电话。”

    几分钟后，分管“纪检干部监督室”的焦渝利和监督室主任李祥云，带着几个干部匆匆赶到王皓办公室，见王皓眉毛倒竖、神色狰狞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脸上都露出惊诧的神色，都站在王皓对面等候他的指示。

    王皓见人员到齐，马上拿起桌上的座机，拨打了谭云的手机号码，尽量压抑着怒火，用平静的语气问：“小谭，你现在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，有重要的事情找你。”

    谭云此时刚好回到了办公室，听王皓说有重要事情找他，赶紧屁颠屁颠地飞快来到了书记办公室，一眼看到白杰、焦渝利、李祥云等人，又见王皓脸色铁青，正用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盯着他，不由心下一寒，马上联想到了自己一直在担惊受怕的石友忠，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