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鸣早就料到宋哲明会有这么一番软硬兼施的说辞，笑了笑说：“宋书记，您这话令我有点糊涂：论年龄和资历，您是我的长辈，论级别和职务，您是我的领导，为什么您说要向我坦白交代问题？为什么要我放您一马？您这是说笑话吧！”

    宋哲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，目光继续平视着前方，闷闷地说：“小叶，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。我承认以前太小瞧你了，没料到你有那么大的背景和靠山，也没料到你有这么对付人的手段。你安排人到看守所卧底保护杨建华，这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，也是我计划中唯一的疏漏之处。不过，尽管这个计划坏在你手里，但我对你的这一招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。你现在既然还想装糊涂，那我们先不要商谈，等到了振宇铅锌矿，我们找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，再好好地敞开谈一次，行吗？”

    “行，您专心开车吧！小心一点开，这里的道路崎岖不平，弯道也多，您现在又心情不宁，千万别把车子开到悬崖下面去了。”

    宋哲明知道他话里有话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，但并没有反唇相讥。

    大概半个小时后，车子到达雷公镇东面的鸡公岭山脚下，迎面看到一块很大的平地，有几栋三层红砖楼房耸立在平地南边，再往北，是两个很大的铅锌矿洗选车间，车间后有两条铁轨，一直通往被炸毁的探矿主洞洞口。

    这里，就是振宇铅锌矿的矿部。此时，整个矿部已经空无一人，只有几辆矿车停在铁轨上，另外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洗选的铅锌矿矿石堆放在洗选车间门口。

    宋哲明沿着一条简易公路把车子开进矿部，但并没有停留，而是将方向盘一转，车子往西边开去。

    几分钟后，简易公路已经到了尽头，迎面出现了一个平洞洞口，上面用朱砂写着“通风井”三个字。在通风井的右边，有一座平房，平房里面延伸出一根橡胶管道，一直通往通风井的里面。叶鸣估计：这座小平房就是存放鼓风机的地方，而那些橡胶管道就是用于往洞子里面输送新鲜空气的。

    宋哲明将车子停好后，指指通风井前面的那座草坪说：“小叶，我们就到那草坪上谈一谈。这里现在已经荒无人烟，我们两个人上对天、下对地，可以畅所欲言。”

    叶鸣跟着他跳下车子，一起走到正对通风井的那块草地上。

    宋哲明忽然指了指那个通风井，问叶鸣：“小叶，你知道从这个井口进去几百米的地方，埋藏着多少财富吗？那里有五十万吨品味极好的铅锌矿，价值两三百个亿。即使只开采出其中的一半，那也是上了一百个亿。面对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，你就一点都不动心吗？”

    叶鸣斜眼瞟了一下那个椭圆形的洞口，摇了摇头说：“宋书记，我知道那里面埋藏着巨额财富，但那是国家和人民的，而且以现在的技术条件，不宜开采，否则会引发巨大的生态和环境灾难，也会糟蹋、浪费国家大量的宝贵资源。这笔巨大的矿产资源，应该留给我们的子孙后台，而不能让某一部分人发不义之财！”

    宋哲明转头看了一眼叶鸣，沉默了片刻，说：“小叶，我们现在不说那些大道理，只谈条件。我可以明确告诉你：你面前的这座矿山，有三大股东，但我并不是三大股东之一，只是其中一个下面的小股东。这座矿山的大老板说了：只要你放过我、放过欧阳志，你可以成为振宇铅锌矿第四大股东。这样的话，你在北山只要干满五年，单凭这个矿山的收益，你就会成为亿万富豪。我开的这个条件，应该还算可以吧！”

    叶鸣没想到他会直接以利益来诱惑自己，心里对他的鄙夷之情又增加了几分，用揶揄的语气说：“宋书记，你开的这个条件确实很有诱惑力，我差点就动心了。只可惜，我现在还年轻，还想好好地干一番事业，不想被你们拖下那潭污泥浊水，最后搞得自己身败名裂！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，他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：“宋书记，你刚刚打我电话约我出来谈，我还以为你心里有所悔悟，想要跟我谈一谈你的问题和错误，没想到你现在还在试图用利益诱惑我、拖我下水。看来，你是真的不到黄河心不死、不见棺材不掉泪了。我可以明确告诉你：你现在唯一的出路，就是马上投案自首，坦白交代你所有的问题，争取得到宽大处理。否则的话，你可能会把牢底坐穿。你的那个利益集团，最后肯定也会遭遇跟你一样的的下场！”

    宋哲明听到叶鸣最后几句话，眼里流露出绝望而疯狂的光芒，忽然将身子往旁边移开几步，伸手掏出裤袋里的手枪，将枪口对准叶鸣，红着眼声嘶力竭地吼道：“姓叶的，你想让我把牢底坐穿，我也不会让你逍遥自在地活着。我这大半辈子该玩的玩了、该吃的吃了、该享受的享受了，现在死了也值了，绝对不会像一条狗一样去监狱度过余生。不过，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，而且要拉上你这个风头正盛、有大好前途的所谓青年才俊垫背！”

    在说到最后几句话时，他扣动扳机，只听“啪”地一声，一颗子弹击中叶鸣的左肩，鲜血顿时像泉水一样涌流出来。

    叶鸣根本没料到宋哲明会私藏有枪支，更没想到他会真的开枪，所以当他掏出手枪的一瞬间，他还有点发懵，直到肩膀上中了一枪后，才猛省过来：宋哲明在绝望之下已然疯狂了，想要跟自己同归于尽！

    在清醒之后，他立即将身子往草地上一滚，躲开了宋哲明的第二枪，并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，对准宋哲明持枪的右手飞掷过去，正击中他的手腕，将手枪击落在地。

    随后，他又在地上连滚几滚，在宋哲明还没有从手腕的疼痛中缓解过来时，已经滚到了他的脚下，一个“扫堂腿”将他扫翻在地，并飞快地将那把手枪抢到了手里。

    宋哲明年轻时也习练过功夫，后来也一直保持锻炼的习惯，所以并不笨拙，在被叶鸣扫翻在地后，马上一个翻身爬起来，正准备再次扑向叶鸣，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枪响，后脑勺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击了一下，身子往前一扑，“噗通”一声栽倒在草地上。

    叶鸣正摆开架势准备迎接宋哲明的反扑，忽然听到“砰”地一声，宋哲明应声扑倒在草地上，后脑勺上的鲜血汩汩而出，心知不妙，赶紧将身子往后面一仰，一颗子弹呼啸着从他的面门上飞掠而过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