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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这不对劲！”李筠喉干地想道，“卞旭不知道天衍处对韩渊过斩魔阵吗？他是真老糊涂了么？怎会在这种事上故技重施？”

    蒋鹏骤然没了对手，抬向着那刀光剑影的空中望去，居然不知为什么没有乘胜追击。

    只听一声脆响，黑云凝成的斩魔刀对上了魔龙，刀风四溢，离他们二人最近的山顶一瞬间被削平了，风雷涌动，魔龙身上鳞片爆出细碎的火花，绵延而出，像一串刀风下的烟火。

    韩渊身在九霄，笑道：“世上能让元神之剑与主人失去联系的地方不止一处，你那大师兄不定钻进了哪个耗子洞，李筠，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李筠长眉一跳，敏锐地从他话音中听出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祸害遗千年，这世上谁祸害得过他？”韩渊道，“看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。”

    李筠仰起，刀光剑影刺得他睁不开眼，他想问天上翻腾的魔龙，口气这笃定，究竟只是安慰自己，还是真的从生秘境中窥见了蛛丝马迹？

    那日在十方台外，韩渊在生秘境中究竟看见了什么？

    然而不容他开口，斩魔阵外一圈，玄武堂巨大的旗子迎风而起，猎猎飞扬，阵眼处，以卞旭为首的一行人径直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本来疯疯癫癫的噬魂灯蒋鹏好像突然变了个人，他沉静地站在那里，削瘦的脸被斩魔阵中的刀光映照得时时灭，他低喃道：“唉，这玄武堂主——这的胸，难怪他一把年纪了，天下之‘势’却都不肯落在他上。”

    魔龙肩上架着斩魔阵的长刀，微微眯起眼睛，望向卞旭。

    白虎山庄长老不等他说话，便率先跳出来冲锋陷阵，指着卞旭的鼻子骂道：“你这是什么思？堂堂玄武堂，带出尔反尔，看你还不如那帮一身破衣烂衫的魔！”

    天上的魔龙闻听这敌友不分的攻击，愤怒地喷了个鼻息。

    卞旭冷冷地道：“那是你们白虎山庄与他们扶摇派定的誓约，并没有同。贵山庄变脸快如翻书，商庄主一得知自己寿数将尽，立刻给诸位找了好大一个靠山，还真是对山庄鞠躬尽瘁……怎么不见你们那大靠山严掌？”

    白虎山庄长老跳脚道：“你简直走火入魔了！”

    卞旭面色平静：“独子身死，自己境停滞，修为终身不能更进一步，马上寿数眼看着不过一二十年，这也是堂堂四圣啊……如今什么都没有了，还怕什么？”

    韩渊化成人形双臂抱胸，从空中微微落下一些：“怪吗？”

    白虎长老怒视了魔龙这搅屎棍一眼，继续道：“杀人本该偿命，卞兄，这魔龙千刀万剐不得赎其罪，是南疆眼下这个乱局还要他收拾，玄武堂自来光风霁月，就算为了苍生福祉……”

    “苍生福祉……”卞旭轻轻地笑了起来，“你残杀吾儿的时候，为不想想玄武堂也是一方之主，为不提谁的福祉？”

    白虎长老一时语塞。

    卞旭再不给他机会开口，森然道：“杀了魔龙，自会料理这些魔修！”

    说着，他便谁也不等，横剑闯入斩魔阵中，向韩渊扑了过去，韩渊自然不是吃素的，刚要还手，手背上的血誓印却蓦地一闪，空中黑云警告似的开始翻滚，斩魔阵蠢蠢欲动。

    韩渊暗骂一声，自空中翻身而下，白虎山庄众人立刻迎了上去，蒋鹏脸上方才一闪而过的清醒再次荡然无存，好像什么人短暂地附在了他身上，这会又飞走了。蒋鹏怪叫一声，眼里再次只有“北冥”俩字，千万条鬼影随着他一同拦住韩渊去路。

    正道与正道、魔道与魔道，极其混乱地战成了一团，也分不清谁是谁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四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蜂鸣声，斩魔阵周边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，稍不注便被嘈杂掩盖了。是别人没听见，水坑却听见了，她虽然完不知道那是什么，毛却本能地炸了起来。

    水坑睁大眼睛，正看见韩渊这暴脾气忍无忍，拼着挨一道天雷反噬，出手一掌将垂垂老矣的卞旭拍了出去。

    卞旭被暴怒的大魔一掌拍出了十来丈，当场吐血。诡异的事情生了，韩渊手上的血誓印居然没有反噬。

    这代表……什么？

    难道就这么一会工夫，卞旭就走火入魔，不再受血誓保护了吗？

    韩渊先是一愣，随即惊疑不定地抬起来望向卞旭：“你做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卞旭缓缓地擦干净嘴角，一张脸以肉眼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，密集的皱纹爬上眼角眉梢，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在他脸上乱划，他眼睛里有血光闪过，身上图腾一地飘起一圈诡异符咒。

    “那是什么东西？”白虎山庄长老喃喃地问道。

    韩渊没吭声，握紧了手中的重剑。

    下一刻，只见那卞旭突然张开双臂上举，大把花白的好像掉落的残花，成片落下，他声音嘶哑如杜鹃啼血，仰天咆哮：“皇天——”

    这二字一出，李筠汗毛竖起一片：“他要献祭？”

    献祭乃是最阴毒的咒术之一，凡人献祭之术都能杀人于无形，诅咒之力世代传，况昔日四圣之一的卞旭。

    此术一成，他的身肤、魂七魄、后辈儿孙、终身基业会荡然无存。

    白虎长老难以理解地吼道：“就为了他那不成器的龟儿子，他要献祭？至于吗！”

    不……

    修士的寿命足够长，子女亲缘淡薄，只要想要，难道不能再生么？堂堂玄武堂主，会有无数人愿委身于他。

    他是为了当年一世荣光，而今日薄西山的玄武堂。

    曾经他卞旭之命出口，谁不景仰，而今却连亲子被杀都无从讨回他想要的公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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