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9 章| 争高下狮虎对阵 决胜负英雄斗智-《战国纵横:鬼谷子的局(1-15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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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初战显威,尽管无法计点耳朵,司马错仍旧重赏参战的三百将士,人均晋爵一级,领军官大夫则跃升两级,越过公大夫,直升公乘。战死者则列入英烈荣册,按晋爵三级待遇表奏秦王追封并抚恤。

    如此超越规格的重赏让所有将士看红了眼,一时间群情激昂,求战之声不绝于耳。司马错使军尉传送战书,历数齐人失义乱礼之处,尤其是齐人以卑劣、阴毒手段诱杀魏国太子申,触及道德底线,是可忍孰不可忍,秦王看不过去,方才应魏王之请,为魏国太子伸张正义,

    要求齐人要么向魏王赔礼道歉,要么于三日之后摆阵厮杀。

    匡章礼貌回书,只问候冷暖,不予应战。

    见齐人不应,众将再度求战,司马错令先锋将军单车搦战。

    先锋将军连搦三日,齐辕门紧闭,无一人出应。先锋将军求功心切,欲率死士冲寨,被司马错喝止。

    在得知匡章为齐国主将之后,孟夫子果断弃魏返齐。

    显然,魏非仁政之地。魏惠王无意仁政,太子亦非可辅之材。从街谈巷论中孟夫子闻知河西战场上秦卒的残暴,亲自走访几个经历过战场的老兵,得知一切皆是真的。沙场尽忠为儒门所倡,杀降割耳却是可耻。秦人杀降割耳不说,这又远隔山水,五万甲士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征伐一个与其毫无瓜葛的东方大国,理由牵强,更让孟夫子心底发寒,义气勃然,吩咐众弟子启程离魏回齐。

    为防不测,孟夫子一行没走秦人行军之路入宋地,而是北渡济水,经由卫地直赴齐地阿城,以期见到匡章,助其退敌。

    至阿城途中,孟夫子听闻秦、齐二军尽皆入鲁,震惊。鲁为儒门圣地,两个大国之师入鲁厮杀,于鲁将是一场劫难。孟夫子大急,吩咐众弟子星夜兼程,赶赴鲁地。

    一路皆是运送粮草的齐人辎重车马。见运送粮草的车马吃紧,孟夫子下车步行,吩咐弟子将所有辎重集中于一辆辎车,腾出两辆,帮助齐人。众弟子各显身手,随从齐人的辎重车队不急不缓地驶往鲁地前线。

    刚入鲁境,一辆轻车从后面赶上,从孟夫子一行的辎重车旁驰过,单从车速上看,是有急事了。

    轻车驰过百步,忽然停下,车上跳下一人,往回走来。

    万章眼尖,惊道:“夫子,是苏大人,他冲您来了!”

    孟夫子迎上去,相距十步左右,住步,拱手:“苏大人,久违了!”

    苏秦回过礼,看向三辆装得满满的辎车及在辎车两侧扶车助力的众弟子,油然而出敬意,朝孟夫子深鞠一躬,握住孟夫子之手,感慨万千:“夫子——”

    “大人要事在身,就快走吧!”孟夫子指一下前面的车子。

    “夫子请乘在下车子,去见匡章将军,共商破秦大计!”苏秦邀请。

    孟夫子转对万章:“万章,为师乘苏大人高车先行一步,你等送完辎重,可到匡章将军的中军大帐寻我!”

    孟夫子随从苏秦上车,二人在厢篷之内相对而坐。

    飞刀邹扬鞭催马,辎车启动。

    孟夫子盯住苏秦:“赶得巧呢,孟轲正有一事求请大人!”

    “夫子请讲!”

    “前番听闻苏大人提到一册叫什么《商君书》的,轲甚想一阅,不知大人肯出借否?”

    苏秦打开身边一只箱子,摸出一卷书,双手递过:“夫子请阅!”

    孟夫子迫不及待地打开竹简,在车辆的颠簸中读起来。不消一刻,孟夫子的气色变了,呼吸急促起来。

    苏秦气沉心定,两眼微微闭合,一丝余光透出,时不时地瞄一眼孟夫子。

    孟夫子手不释卷,气色不断变化的面孔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有节奏地晃动。

    足足读有两个时辰,在车辆抵近齐国中军辕门时,孟夫子才放下卷册,揉几揉眼睛,看向苏秦。

    “夫子看完了?”苏秦睁眼,问道。

    “完了。”孟夫子点头。

    “夫子看到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苛政。”

    “苛政如何?”

    “唉,”孟夫子长长叹出一口气,拳头捏紧,“猛于虎也。”

    “这只虎的牙口伸向鲁国了!”

    “多行不义必自毙,子姑待之。”孟夫子眉头紧拧,搬出《左传》里郑庄公的原话。

    “只可惜,叔段不是自毙的!”苏秦淡淡一笑,“没有庄公筹谋以待,锐卒以攻,叔段或就成事,其不义亦为义了。今日之秦亦然。苛政严法驱良民为虎狼,虎狼结群,暴虐成性,以天下弱民为食,是为不义。而我若是无所事事,坐待秦人自毙,以夫子之慧,行得通吗?”

    孟夫子长吸一口气,拱手:“苏大人良苦用心,在下今日知矣!如何御敌,大人可有妙策?”

    车辆停下,齐中军辕门到了。

    苏秦指向辕门:“在下邀夫子同车,就是为了与匡章将军筹谋妙策啊!”

    “敬从命!”

    匡章闻报,摆出迎宾仪仗,将苏秦与孟轲隆重迎入中军大帐。

    “听说开局不太顺哪!”苏秦开场。

    “嗯,”匡章点头,“秦为锐卒,我也为锐卒。我十倍于敌,围之攻之,激战一个时辰,竟然撼敌不得!由此观之,秦卒战力不逊于庞涓的虎贲!”

    “初战不顺也好,”苏秦安抚,“一可让将士们见识一下秦人战力,二也可骄敌纵敌!”

    “只是,”匡章现出忧色,“将士们原本惧秦,此战该捷未捷,伤亡反而多于秦卒,更是加重了这个气氛。不瞒二位,”忧色益重,“三军将士皆在打探此战详情,相信秦人是不可战胜的。当务之急是如何鼓舞士气,打消秦人不可战胜这个神话!”

    “哼,”孟夫子冷笑一声,“不义之师岂有不可战胜之理?”

    “夫子可有妙策?”匡章看过来。

    “妙策只有一个字!”孟夫子声音铿锵,戛然止住。

    见孟夫子迟迟没有说出下文,匡章急了,盯住他:“敢问夫子,何字?”

    “仁!”孟夫子握紧拳头,咬紧牙齿,拖长节奏,出声雄浑有力,如天边滚雷。

    这个字显然不是匡章所想要的,但恩师之言字字如鼎,匡章不敢有怫,抱拳,朗声应道:“谢夫子赐策!”

    “匡章将军,”孟夫子二目如炬,盯住他,“你这就召集众将,轲有话说!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匡章怔了,看向苏秦。

    “夫子是要为将士们励志鼓气呢!”苏秦笑道。

    匡章看向孟夫子。

    “将士惧战,是缺仁义。”孟夫子凝视匡章,“你将所有将军集合一处,为师为他们讲解仁义。仁义之师,永远不会惧战!”

    “弟子代众将士谢过夫子!”匡章拱手,“只是夫子一路上车马颠簸,不宜过劳。”转对军尉,“摆宴,为孟老夫子与苏大人接风洗尘!”

    翌日晨起,早餐过后,匡章果真召集师帅以上将军二十余名,由夫子主讲仁义之道。

    孟夫子开讲之后,匡章脱身,对苏秦笑道:“该我们筹谋了!”

    苏秦没有笑,只将二目盯住匡章,语气凝重:“匡章将军,在下不懂军事,只懂一条,此战,将军没有退路,必须完胜,否则,不仅是齐人之祸,山东列国也再无宁日了!”

    匡章凝住笑,吸入一口长气,良久,缓缓吐出:“章知矣!”

    “之于对秦战略,”苏秦接道,“在下反复想过,将军此前所谋当是上上之策。第一步,拖住秦人,避战;第二步,因敌应变,寻找破绽;第三步,抓住漏洞,一击制敌!”

    “章谨听大人!”匡章应道。

    “待夫子讲完仁义,将军可请夫子教习三军射艺。夫子神射,无坚不摧。让夫子教射,一为尽其心,二为尽其力,三为鼓舞军心。在下已经安排妥当,三日之内,当有墨者前来,助将军赶制守御利器。有利器在手,军心可稳。军心若稳,良机可待。”苏秦拱手,“相信将军能打赢这一战,在下告辞!”

    “大人欲去何处?”匡章急问。

    “韩国。”

    战事胶着半个月后,张仪走进秦军大帐。

    “怎么样?”张仪笑问司马错。

    “压不住呀!”司马错苦笑,“将士们不辞辛苦跑到这儿是为建功立业的,早就铆足了劲儿与齐人大战一场,而相国大人的远略在下却不能明说,真正是为难哩!”

    “这个是王上诏令,将军可张贴于显赫之处,传示三军!”张仪从袖中摸出一道诏令,递过去。

    司马错展开,果然是秦惠王的两道诏令。

    诏令一:“有敢入柳下季垄五十步而樵采者,死不赦!此诏,秦王嬴驷。”

    诏令二:“有能得齐王之首者,封万户侯,赐金千镒!此诏,秦王嬴驷。”

    司马错不解,盯住张仪:“柳下季垄?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将军不知柳下季吗?”张仪笑问。

    司马错摇头。

    “将军知道柳下惠不?”张仪再问。

    “这个我知道呀,就是那个传说中坐怀不乱的人!他娘的,能坐怀不乱一整夜,我服!”司马错吧咂几下嘴皮子。

    “呵呵呵,”张仪笑道,“柳下惠姓展名获,字子禽,居于鲁国柳下,后人叫他柳下惠。因他在家中排行老三,后人又叫他柳下季。”

    “可这……垄呢?”司马错眯眼盯住那个“垄”字。

    “墓地呀!王上是个雅人,说墓地难听不?”

    “这这这……”司马错震惊,“到他坟头上拔根草,就要杀头?”

    “将军再看,不是在他的坟头上拔根草,而是在离他坟头五十步处拔根草!”

    “老天!”司马错龇牙,“若在坟头上,怕是要诛三族了!”

    “依据秦法,还得连坐十家!”

    “他的坟在哪儿?”司马错皱眉。

    “柳下邑。”

    “柳下邑在哪儿?”司马错拿出形势图,摊开,摸出一块画石,作势标示。

    张仪指向一个地方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司马错又是一怔,“此地离我一百多里,且是在齐人所占地盘,莫说是去拔根草,即使想去乘个凉,怕也得问问齐人许不许呢!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,你呀,”张仪又是一笑,“这么快就把王上的另外一道诏令忘了呢!”朝另一诏令努嘴。

    司马错看向另外一道诏令,有顷,转望张仪,目光诧异:“相国是说,我们真的要打到临淄去?”

    “咦?”张仪盯住他,“将士们背井离乡走这么远的路,不打到临淄又为个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司马错目光错愕,“前番在大梁,相国不是说——”顿住,挠起头皮来。

    “司马将军,”张仪挤一下眼睛,诡诈一笑,“不瞒你说,王上的这两道诏令是下给天下人看的,不是下给你并众将士看的!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吧,”张仪用指背敲响几案,“柳下惠乃天下大贤,齐王乃负义之君,王令如此,将士守之,其中滋味,将军这下该当品得出来喽!”噘起嘴巴轻轻吹出口哨,与他的指节叩案声相和。

    “在下明白了。”司马错苦思一时,抬头,“一是彰显我大秦之德,二是彰显我大秦之威!”

    “哎哟哟!”张仪收起指节,竖起两个拇指,“不愧为我大秦第一名将!”

    “可这……”司马错盯住张仪,“相国大人,你得给个实底,末将究竟是真打还是假打?”

    “在下给你四个字,”张仪恢复敲案,“坐以观变!”

    “若是齐人不变呢?”司马错问道。

    “匡章乃庸才,齐王使他将兵,可见无人。庸才用兵,不会不变。再说,”张仪淡淡一笑,“如果将军战他不下,华公子那儿不是还有黑雕吗?想想田忌将军是如何奔楚的!”

    “战他不下?”司马错冷笑一声,拳震几案,“哼,相国看我明日破他!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,”张仪连声笑道,“司马大将军,急切不得,急切不得哟!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司马错盯住张仪,“相国要末将何时破他?”

    “待其气竭!”

    当苏秦的辎车出现在韩国相府门前时,公孙衍吃惊不小。

    相见礼毕,公孙衍带苏秦至府中花园,面水坐下,顺手递给苏秦酒葫芦。苏秦谢过,从腰间摸出一只竹筒,拔掉塞子,仰脖饮之。

    听到“咕咕咕”的声音,公孙衍晓得是水,笑笑,饮一口酒:“苏子是百忙之人,此来可为桑丘之事?”

    “是哩!”

    “想让韩国出兵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公孙衍略怔,盯住苏秦。

    “桑丘之事,有章子就够了。在下此来,只为纵亲。”

    “纵亲?”公孙衍喃声重复,又喝一口酒。

    “六国自纵亲之日起,裂痕已出,至联军伐秦,裂痕愈大。纵亲之核是三晋。伐秦受挫,张仪入魏,结庞涓舍纵入横,倒向秦国,先伐赵,西伐韩,内核尽破,纵亲名存实亡。”

    “是哩!”公孙衍认可,“苏子是要重启纵亲?”

    “应该是修复。”苏秦纠正,“纵亲之核在三晋,三晋之核在魏,能制魏者唯有韩、赵。在下有赵,公孙兄有韩,在下此来,是想与兄联手,逐走张仪,逼魏回归纵亲。魏人入纵,三晋核聚,列国纵亲可复,秦人可制矣。”

    “苏子想说的是,你我合手,除掉张仪吧?”公孙衍把话挑明。

    “就算是吧。”苏秦苦笑。

    “好哪,在下应了。”公孙衍的话音刚落,相府御史急进,递给他一封密函。

    公孙衍拆看。

    “嘿,俨然成了仁义之师喽!”公孙衍哂笑一句,将密函递给苏秦。

    苏秦接看,是司马错四处张贴的两道秦王诏令。

    苏秦眉头凝起,良久,抬头:“公孙兄,可有应策?”

    “不是有章子吗?”公孙衍反问,“应策也是他出!”

    “我是说,在秦人溃退,入你韩境之后!”苏秦眯起眼睛。

    “嘿?”公孙衍盯住苏秦,“苏子这是吃准他匡章能赢喽!”

    桑丘前线,秦军营寨秩序井然。秦人尚黑,从旗帜到甲胄到装备到栅寨的颜色,无一不黑,整齐划一,远远望去,偌大的营盘就如一个张翅欲飞的黑褐色巨鹰。在秦律的严格约束下,无一秦卒外出扰民。即使有秦卒出寨巡逻,也是成伍成行,军服整洁,装备优良。

    不同于寻常外征依靠秦国辎重保障,司马错出征前带足金子,专门成立一个辎重司,以高于市场一至二成的价格向泗下列国购置军需,且是现金交易,买卖公平。为赚这点儿差价,泗下商贾争先恐后,不遗余力。

    数里之外,与之相对的齐营则是另一番景象。与秦初对峙时,齐军如临大敌,待营垒建成,秦人不再搦战,遂松下一口气。后见对峙日久,秦人亦如他们一般闭门不出,齐军无不松懈。

    齐军来自五都,别的不说,单是军旗,各都有各都的颜色,各将有各将的标志,可谓是五花八门。甲胄多是从魏武卒手中缴获的,相对统一,营帐却如同旗帜一样各成体系。更急火的是,匡章名声不好,邹忌在时一直受到压制,只由于是王族血统(匡章姓田),他才成为五都军将之一,主政前番救韩时被提升为副将,军将中就有不服的。此番更是被拜为主将,无一肯服,只因是王命钦点,且赋予他生杀大权,这些军将也就只能把不满压在心中,明则唯唯诺诺,实则我行我素,是以各种散漫充斥军营,匡章三令五申,仍旧收效不大。监军太子地视察军情,大急,要求匡章严明军纪,不服者斩,匡章笑笑,似也没当回事儿。

    日光如梭,转眼过去两个月,秦营愈见严整,齐营愈见散乱。司马错探得明白,正欲禀报张仪,求请一战,突接黑雕密报,说是齐人新近造出十多种新型防护兵器,并于昨日起陆续装备到兵营,而关于这些兵器的性能,他们尚未摸清,只听说有种飞器,上有转刃,可如鸟一般在天上盘旋,于百万军阵取人首级。司马错震惊,一面要求黑雕抓紧摸清新兵器的底细,一面快马禀报张仪并秦王。

    张仪由大梁飞马驰至军营。

    “我查清了,”张仪没看,将密函推到一边,“是墨者。苏秦请到不少墨者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打吧,”司马错握拳,“甭说将士了,一天一天无所事事,也把我憋得肚子疼。我这就想看看那个飞器是如何在百万军阵中取人首级的!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,”张仪笑笑,轻描淡写,“将军放心,是齐人虚张,没那么厉害!”敛笑,盯住司马错,“司马将军,如果你真的想打,就得做到三点,其一,完胜,把齐人彻底打趴下!”

    “哟嘿,”司马错来劲了,兴奋得搓着手,“开战自然是要完胜喽,否则,我们大老远的跑到这儿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其二,适可而止,见好即收,万不可穷追,不可割对手耳朵,顶多追至鲁齐边境,所有秦卒不可踏入齐境!”

    “这个好办,我先使人探好齐鲁边境,做好标记,谁敢踏入齐境一步,斩其足!至于耳朵的事,一只不割,让将士们各自记下斩敌数目即可,谅他们不敢虚报!”

    “还有其三,将军须做到先礼后兵!”张仪盯住他,“以春秋笔法下战书,晓谕对手,我们要进攻了。如果匡章服软请降,愿给我王一个面子,是最好不过的;如果匡章不肯降,将军再用兵不迟!”

    “好嘞!”

    司马错当即召来参将,草就一封战书,言辞甚恭,差参将为使,赴齐营下战书。

    参将临行时,张仪拿出一箱礼品,让他在驰往齐营时放在显眼处,并以司马将军名义赠送匡章将军。

    司马错不解,见张仪使眼色,挥手放行。

    参将递完战书,赠送礼品,受到匡章盛情款待。翌日,齐营亦出一车,齐国参将回递一书,亦赠司马将军一箱礼品。

    司马错拆书,却非战书,所有措辞只为交好。

    接后一个月,两大阵营之间,先是使臣往来,继而是军将往来,再后是兵士往来。外出秦卒日益增多,双方兵士甚至在军营之间本该做战场的野地里交换有无,其乐融融,精明的泗下商人趁机在此设摊开店,生生将沙场变作了市集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秦国各类黑雕出动,流言在泗下列国及齐国各地疯传开来,皆说是匡章通秦。对匡章不满的五都军官及地方、朝廷官吏也都纷纷上奏,弹劾匡章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往临淄,或入田婴府,或直接入宫,无不要求撤匡章的军职,治其通敌之罪。

    田婴坐不住了,抱起一摞奏折前往宫中,摆在宣王跟前。

    宣王吩咐内臣也抱出一摞,搁在田婴的那摞旁边。

    两大摞奏折足有数尺高,不下几十册。

    “王上,”田婴苦笑,“苏子怕是荐错人了?”

    “哦?”宣王的目光从两摞奏折上转过来,盯住他。

    “臣去桑丘两次,一为督粮,二为探视。别的不说,臣只看到秦军营阵整齐如一,而匡将军的营寨是五花八门哪!军中臣也待过,无论是田忌将军,还是孙军师用兵,无一似匡将军这般。”田婴从袖管里摸出一封密函,“这是副将田文的奏章,托臣代奏!”

    宣王接过,拆看,眼睛几乎眯成两道缝。

    “看来,匡章与秦将真还扯不清了!”田婴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

    宣王没有抬头:“依爱卿之见,当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“臣也不知。”田婴又出一个苦笑,“只是,此战关系甚大,匡将军若是真有通敌……”顿住。

    宣王的眼睛仍在田文的奏折上,眼睛突然睁大:“咦,孟夫子也在军中?”

    “是哩!”

    “这是大事,匡章为何不奏?”宣王较真在这桩事上。

    “说是夫子不让对外讲,想必是有辱儒门斯文。不过,就臣所知,夫子教射,说起来也是个笑话了!”

    “什么笑话?”宣王上劲了。

    “田文选出三千人从夫子学射,夫子不教射,只教他们斋心养气,凝神观物,日复一日。起初半月,将士们还都受得了,一个月过去,夫子仍然不让他们摸弓搭箭,想把他们全都训练成后羿那样的神射手,这就急人了。将士们纷纷告状,没人肯听老夫子的。夫子气得吹胡瞪眼,到匡将军那儿告状,匡将军以军法鞭责三十人,方才压住。”

    “唉,”宣王轻叹一声,“这个老夫子呀,好好地在稷下治学也就是了,到人家的军营里瞎闹腾个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王上,此战我们输不起呀!”

    “依你之见,该如何办?”宣王看向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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