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‘阳去’意指先天之阳耗尽,百二十岁,但由于生者修炼得法,后天之阴得到充分养护,百二十岁依旧存活,是谓阳去阴存,甚者于阳离多年而肉体不散,鲜活有弹。” “蝉儿明白了,”玉蝉儿接道,“所谓阴去阳存,就是肉体未能得到合适护养,未及天年即衰竭,而阳体仍在。” “是哩,”鬼谷子点头,“大凡生命,同生同死者鲜,阳去阴存者寡,多为阴去阳存者。何以如此?不惜天命。或过劳,或过欲,或过食,或缺食,或因不知天命而失方,或因外力强加而夭亡,或因阴阳不和而自毁,或因走投无路而自尽……” “若是肉体不存,阳体就无处可附,于是成为游魂,对不?”玉蝉儿问道。 “你可以这么说吧。与阴体一样,阳体繁纷复杂,其统帅可称元神。阴体腐散,归于尘土,元神若无依处,自然就会成为游魂。” “所谓入定云游,就是元神离体了?” “你也可以这么说。”鬼谷子应道,“修炼之人,可以操控元神离体,云游四方虚空而无遮挡,见到常人所不能见。” “难怪先生足不出谷,天下事无不了然呢。” “你二人只要悉心静修,就可成就此术。” “谢先生鼓励!”玉蝉儿拱手,再问,“先生方才说,阳体繁纷复杂。弟子甚想知道,它是怎么个复杂呢?” “欲知何为阳体,就须明了何谓天人合一。” “请先生赐教!” “天人合一,指的是先天阳体如何合于后天阴体。”鬼谷子指着空气,“宇宙之气,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。五行之气由鼻吸入,经由肺、肾、肝、心、脾五脏,化生为肺、肾、肝、心、脾五气,这就是众所称谓的五脏之气。老朽问你,人为何要化生出五脏之气?” “这……”玉蝉儿迟疑一下,“弟子真还没有想过。” “因为它们要供养与肉体共生的先天灵体,因为灵体也是要吃饭的。” “哦,”玉蝉儿恍然有悟,情不自禁,“弟子明白了,这个灵体就是五藏之神,也就是神、魂、魄、志、意,对不?” “正是。”鬼谷子点头肯定,“宇宙大气由鼻入肺,其精化生肺气,养魄;魄气入肾,其精化生肾气,养志;志气入肝,其精化生肝气,养魂;魂气入心,其精化生心气,养神;神气入脾,其精化生脾气,养意。神魂魄志意受养于五脏所化之宇宙五种精气,是谓五脏诸神。五脏有形,是谓五脏;五神无形,是谓五藏。” 先生所挠正是玉蝉儿的痒痒。 “先生,为什么叫它们为神魂魄志意呢?换言之,怎么来释义它们呢?怎么来区别它们呢?只是按照所化生它们的脏器予以区别吗?它们就是志思吗?它们支配肉身吗?它们是怎么支配肉身的?它们……”玉蝉儿一口气问出一大串来,许是觉得问得太多,许是一口气没憋过来,话止此处戛然止住,两眼炯炯有神地盯住先生。 “呵呵呵,我们的蝉儿是个贪心的人哟!”鬼谷子再捋一把长须,笑道,“人有二体,一为肉体,一为灵体,抑或称作阴体与阳体。灵体也称本神,归藏于五脏,由气脉沟通往来,由五脏化生之精气供养,可称五藏神,分别叫神魂魄意志。与生俱来谓之精,两精相博谓之神,随神往来谓之魂,并精出入谓之魄,心有所主谓之意,意之所长谓之志……” “别别……”玉蝉儿急急止住,微微闭目,自语,“两精相博?是哪两个精相博呢?精为宇宙精华,天地之德,作用于人体,化生出五脏精气。相搏的两种精气是肺气与肾气呢,还是肾气与肝气?抑或是五气中的任意二气呢?为什么是两精不是五精呢?为什么……”陷入深思,良久,抬头,看向鬼谷子,“先生,为什么?” “是啊,为什么呢?”鬼谷子不无调皮地挠几下耳朵根,又把老寿眉捋了捋,朝玉蝉儿做个鬼脸,“老祖宗就是这么说的,你若不信,可有两个选择,一是去问老祖宗,二是自个慢慢体悟。你有的是时光,是不?” “好吧,先生,您接着说。”玉蝉儿催道。 “接着说什么呢?”鬼谷子老眉皱起,拍拍脑门子,“让你一搅和,老朽一时想不起来了。” “是蝉儿的错,”玉蝉儿紧忙站起,走到鬼谷子身后,轻轻揉按他的后脑门,揉一会儿,附他耳边,柔声,“先生,这下想起来没?” “呵呵呵呵,想起来喽。”鬼谷子笑着接道,“五藏精气,经由脉胳营运,输送至此处,”拍拍大脑,“就是你方才按摩的地方,化生为思虑情志,派生出喜怒悲忧恐五情。” “思虑情志?”玉蝉儿喃声重复。 “就是志思神德,统称为心之四术。” “志思神德?心之四术?”玉蝉儿思考一会儿,抬头问道,“先生,志思神德由五气化生,为什么不提其他四藏,只称心术?它们指的全是思虑吗?怎么分别它们呢?它们既然存在于头脑,又为什么称作心之四术呢?” “五藏诸神,以心藏为主,其余四藏皆受制于心。志为心之所向,思为心之所虑,神为心之所游,德为心之所制,此四者皆由心生,是以被称作心之四术。”鬼谷子稍作停顿,接着解道,“至于四术不在心中,而在脑中,是因为它们是心的派生,是心指使它们履行使命的。” “什么使命?” “控制肉体。” “啥?”玉蝉儿眼睛大睁,“肉体不是由五藏神控制的吗?” “非也,”鬼谷子应道,“肉体是由大脑控制的,大脑产生意识体,意识体控制肉体的行为。” “那……还要五藏神做啥?” “哈哈哈哈,”鬼谷子捋须大笑,“五藏神指令大脑呀。” “啊?”玉蝉儿惊道,“这……大脑也是灵体吗?它是独立的灵体呢,还是灵体的一部分?如果是独立的,难道人有两个灵体吗?如果不是,它是灵体的哪一部分呢?它又是怎么指令肉体的呢?” “这么说吧,”鬼谷子闭会儿眼,缓缓解释,“如你所知,人只有二体,一为肉体,一为灵体。灵体与肉体各自独立,是无法沟通的,于是需要一个媒体,它就是大脑,你可以叫它意识体。灵体想干什么,就下达指令给意识体,由意识体传达给肉体,肉体则按照意识体传达的指令行动。” “咦?”玉蝉儿眼睛睁大,“为什么灵体不直接下达指令给肉体呢?” “因为灵体是先天的本初之体,它有直觉,没有感觉,所有的感官都与大脑连通,所以它们大多距离大脑最近,譬如说眼、耳、鼻、舌,都长在头上,没有长在肚子上。” “可这……为什么呢?” “因为灵体是五藏体,是生物最重要的核心体,是要归藏起来,要被层层保护起来。这就是它们为什么长在人体中间,外面还要受到多根坚实的肋骨及脊柱的护佑。” “明白了,”玉蝉儿兴奋地接道,“灵体没有感觉,不知道肉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,因而无法做出判断应对,也就无法指令肉体,而意识体直接连接感官,洞悉外来变化,因而可以随时给出指令,是不?” “呵呵呵,蝉儿就是蝉儿。”鬼谷子竖给她一个拇指。 “因为要指令肉体行动,所以意识体产生出志思神德,是不?” “是呀,是呀。”鬼谷子连声赞叹。 “可……先生,蝉儿觉得,外在变化繁纷复杂,意识体在发出应变指令时,有时根本来不及志思神德呀,为什么只将它们列为四术?”玉蝉儿盯住他。 “哈哈哈哈,”鬼谷子笑道,“你这是问不倒老朽不罢休啊。这么说吧,要理清这个,你首先要明白何为志思神德。” “先生方才说过了呀,志为心之所向,思为心之所虑,神为心之所游,德为心之所制。” “是的,”鬼谷子应道,“心为五藏神之总舍,志、思、神、德,分别表述心的四种应变法术。心的应变法术有个法则,即趋利避害。志术为心之所向,指的是意识体对外界的初级应变,决定肉体采取何种行动以趋眼前之利,避眼前之害。如果眼前来看尚无利害,长远来看却有利害,意识体就要进入第二个层面,思术。思为心之所虑,经过思虑,意识体可对长远之利、长远之害作出判断,并给肉体发出应对的指令。至于神、德,是意识体的更高级应对。神术为心之所游,神通广大,可超越肉体,游于感官之所未见、未觉、未达之域,譬如筹谋、设计、造物、著述、立说、辩论、遐想等等。上述三大心术是否合适,在利于自己时,是否利于群体,利于天下,就要求意识体做出判断,这个判断就是曲直与是非,也就是心的最后一术,德术。” 鬼谷子所解透彻明晰,玉蝉儿、童子闻所未闻,如饮甘霖,大是过瘾。 “这么说来,灵体是活在意识之外了?”玉蝉儿问道。 “是的,它活在意识之外,于冥冥之中主控意识。” “明白了,”玉蝉儿恍然有悟,“这个冥冥之中,譬如做梦,人在熟睡时,就会失去意识,梦中的所见所闻,该当是灵体了,是不?” “是的,灵体是与天沟通的,是以只在意识离位时,譬如梦中、酒后、行巫术时,或为迷术所惑时,才会现身。” “是了,是了,”玉蝉儿大悟,“所以说,人们越是想得多,越是想得明白,越是想得细微,越是想得周全,就离灵体越远,也就离天越远。所谓返朴归真,其实就是使自己接近灵体,释放灵体,与天沟通。” “哈哈哈哈,”鬼谷子大笑起来,指向童子,“譬如眼前这个大子,他就真朴呀!” “咦,怎么扯到小子头上了?”童子嘴巴一撇,“傻瓜才真朴呢,看小子给您闹个事儿出来!” “哈哈哈哈!”鬼谷子、玉蝉儿大笑起来。 “先生,”玉蝉儿的问题显然没完,几声笑过,接着发问,“五脏内藏五神,六腑呢?同为脏器,它们的区别只在藏与显吗?藏象没有腑吗?” 所谓六腑,就是胃、大肠、小肠、三焦、膀胱、胆等六个人体新陈代谢的腑脏。 “这个是生命的运化了,”鬼谷子解道,“据上古所说,天食人以五气,地食人以五味;五气入鼻,藏于心肺;五味入口,藏于肠胃。由此说可知,五脏运化天之五气,六腑运化地之五味。五脏化天之精气而藏之,六腑传地之五味而不藏。五脏藏精不泻,故满而不能实;六腑传味不实,故实而不能满。” “什么叫满而不能实?”玉蝉儿追问。 “实者,积也。精气要饱满,但不能堵塞,塞则积。不塞就须时刻营运,所以叫满而不能实。” “若照此推,”玉蝉儿接续推道,“于六腑来说,五味入口,是胃实而肠虚,五味下泻,是肠实而胃虚,所以叫作实而不能满,对不?” “可以这么解。”鬼谷子应道,“确切来说,六腑重在传化,胃、肠的虚与实都是变数,六味不可积实。积实于胃,胃胀;积实于肠,肠梗,皆为疾症。” “就弟子所知,奇恒之腑也是藏而不泻,为什么它们也不是藏象呢?” 玉蝉儿所提及的奇恒之腑,指的是脑、髓、骨、脉、女子胞等人体结构,古人认为它们一旦长成,就只藏不泻,所以称作奇恒之腑。 “藏象为先天阳气所化,奇恒之腑则为后天阴气所成,怎么能是藏象呢?” 玉蝉儿轻轻吁出一气,思虑有顷,抬头又问:“先生方才提到六腑疾症,为什么不叫病呢?病与疾有差别吗?” “呵呵呵,”鬼谷子望着这个处处较真的弟子乐了,“你倒是会问。你可写出两个字来。” 玉蝉儿寻到木板,在上面写出“病”(古体字)的两种不同写法。 “你看这个‘病’字,是一个人躺在榻上,浑身冒汗,在发烧呢。再看这个‘病’字,不但躺在榻上发烧,身上还插着一个‘矢’字,就是中箭了。想想看,它们之间有何差别呢?” “就是说,”玉蝉儿盯住二字,“病是来自内伤,疾是来自外伤,对不?” “正是,”鬼谷子肯定道,“当然,外伤并不一定与箭矢相关,所有外伤都叫疾。疾来得快,痛得很,人最厌恶,所以才有疾恶、疾恨、疾风、疾速之说。疾是要医的,所以疾与医都与矢有关。至于病,那叫个慢悠悠呀,要躺在榻上慢慢出汗,慢慢发烧。” “这么说,疾比病厉害了?” “呵呵呵,”鬼谷子笑了,“你再想想,疾伤的只是肉体,也就是阴体,病呢?” “哎哟哟,”玉蝉儿一拍脑瓜子,豁然开悟,“病伤的是灵体,是不?” 鬼谷子捋须笑笑,算是肯定了。 “天哪,”玉蝉儿如同醍醐灌顶,大眼盯住鬼谷子,“弟子可否这样说,除去外伤,所有的病,都与灵体相关,都是五藏神受到伤害。五藏神将这些伤害传导给大脑,由大脑转化成意识,由意识命令肉体采取行动以排除这些伤害,是不?” 鬼谷子美美地捋一把长须,给她一个带笑的点头。 “再推下去,四时风曝寒暑,不是肉体,而是灵体受到侵扰,于是传导给意识,由意识命令肉体穿衣解裳、挡风避暑,是不?” 鬼谷子又捋一把长须,两道目光不无慈爱地凝视他的爱徒。 “如果外界侵扰过重,肉体无法落实大脑指令,就会躺在榻上,或冷或热。灵体无可奈何,只好指令大脑,让肉体进入生病状态。此时,病者家人就会求助于巫、医,使针砭炙汤等外力介入。这些外力针对的明为肉体,实为灵体,是不?” “是的,但也不完全是。”鬼谷子解释,“在肉体无可奈何时,灵体就会启动自我修复,这也是大多数病症通过静养就会自我痊愈的原因。病越大,需要修复的时间越长。至于针砭炙汤之类外力,不过是起辅助灵体、使其加快自我修复过程的作用。不过,一旦庸医上门,方不对症,术不得法,非但不能帮辅灵体,反倒有碍于灵体的自我康复。是以庸医害人,是以修医者须先修德,修术者须先修行。” “谢先生教诲!”玉蝉儿拱手。 “也有灵体修复不了的时候。”鬼谷子补充道。“譬如说,五气之中的某一气彻底堵塞,形成囊肿。一气堵塞,处处堵塞,灵体用尽全力,仍旧无力修复,亦无外力可以借助。” “那怎么办?” “还能怎么办?”鬼谷子苦笑一下,做个无常鬼勾人的动作,“这个世上,大多数人都是这般,这就叫作死于非命。就是说,他的天命未到,阳寿仍有,但其阴体或耽于淫欲,或过多劳苦,经营不善,提前与阳体分离。” “此时的阳体没有阴体可以寄托,就会成为鬼魂,对不?” “是的,”鬼谷子点头,“还有一种情形,譬如说发生意外,即有强大的外力伤及灵体,灵体猝不及防,既无备也无暇启动修复,或超出其修复功力——”顿住话头,盯住玉蝉儿。 “灵体发出信号,寻求帮助呀!” “能够帮的已经帮过了。” “那……这该怎么办呢?”玉蝉儿急道。 “它会向更远的亲人求助。” “它……怎么求助?” “托梦呀,向梦中的亲人灵体求助。” 听到“托梦”二字,玉蝉儿一下子忆起方才的梦境,打个寒战,颤声:“天哪,苏师弟他……他让毒蛇咬了!” “是的,苏秦遇到麻烦了。”鬼谷子语气肯定。 玉蝉儿泪水出来,扑嗵跪地:“先生,请救救他!” “大子?”鬼谷子转向童子。 “先生,还是叫小子吧。”童子嘴一撇,做出个鬼脸,“大子听起来咋会别扭呢。” “那就大小子吧。”鬼谷子笑了,“大小子,那粒药丸还在吗?” “是随巢前辈没有吃下的那一粒吗?” “是的。” “在呢。”童子进洞,将他小心包裹起来的那粒药丸搁在鬼谷子案上。 “交给你的蝉儿姐。” 童子将药丸交给玉蝉儿。 “蝉儿,”鬼谷子转向玉蝉儿,“拿出你的针来。” 玉蝉儿取出一套针具。 “为师这就示你一套祛毒伏魔、起死回生的针法!”鬼谷子缓缓脱去上衣。 “先生?”玉蝉儿疑惑地盯住鬼谷子,看着他那一身饱经风霜的胴体。 “下针吧,先取毫针,由外关入,透内关,提插捻转,各三息。”鬼谷子微微闭目,伸出手臂,现出外关穴。 “先生——”玉蝉儿晓得是教她去救苏秦的,泪水止不住地流下。 “蝉儿姐,”童子不急不慌地脱下衣服,伸出胳膊,笑吟吟道,“扎我的,我的皮嫩,肉紧,不像先生的,皮厚,肉松,扎起来没个感觉。” “嘿,你小子,这是嫌弃为师呀!”鬼谷子睁开一只眼,斜他一下,指向猴望尖方向,“猴望尖去,采十二草。” “哪十二草?” “拿笔来。” 童子拿过笔,递给鬼谷子。鬼谷子写出十二种草名,童子收起,提上篮子,疾步出门,投猴望尖而去。 听到童子远去的声音,玉蝉儿轻声道:“先生,那十二种草药莫不带毒,这……” “天地五行,有生有克,万物皆然。”鬼谷子看向她,笑笑,“蝉儿,下针吧。” 玉蝉儿再次拿起针。 “不是此针,是彼针!”鬼谷子起身,走到案边,从一个罐中摸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吞下,走到榻边,躺下。 “彼针?”玉蝉儿一脸茫然。 “放下手中的针,走过来,到我身边。” 玉蝉儿放下各式银针,走到鬼谷子身边。 “闭目,凝神,放空你的心,什么也不要想。” 玉蝉儿闭目,凝神,大脑放空。 渐渐的,玉蝉儿走在草丛里,远远听到一个声音:“蝉儿——” 是鬼谷子在叫她。 “先生,蝉儿来了!”玉蝉儿循声跑去。 鬼谷子躺在草地上,手指肝部,一脸痛楚。 “先生,你怎么了?” “有一条蛇,它……缠住这儿了,你找找看。” 玉蝉儿急了,瞪眼寻蛇,不消一时,果然看到它了。 “先生,我看到它了,是条黑蛇,凶得很呢,我该怎么办?” “用圆针,先刺它眼睛,再刺它七寸!下手要快,要狠,要准。” “晓得了,先生!”玉蝉儿拿起圆针,瞧准蛇的眼睛,嗖嗖两声,直刺过去。那黑蛇两眼出血,松开先生,向草丛里逃去。玉蝉儿大叫一声:“哪儿逃!”照准七寸一刺三捻,那蛇挣扎几下,不动了。 “太好了,蝉儿。还有一条,在这儿。”鬼谷子又道。 “来了,先生,是条花蛇,还用圆针吗?”蝉儿问道。 “用毫针。刺它七寸。” 玉蝉儿换作毫针,刺向那花蛇的七寸。 屈将子仔细查验苏秦所乘坐的车辆,对车上之物不放过一丝痕迹。前后折腾一个多时辰,并未发现疑点。 惟一的疑点,就是苏秦喝水的竹筒。 屈将子的目光再次落在竹筒上,飞刀邹、木实等墨者也都看向它。 “邹,再讲一遍,从你们出发直到漳水苏子发病!”屈将子看向飞刀邹。 飞刀邹又讲一遍,终了道:“我敢说,途中与往常一样,没有任何异常,惟一的异常就是水的事。”盯住竹筒,“可所有的证据都让我在漳水里洗掉了。” “唉,”屈将子长叹一声,“全怪老朽啊。不该让你一人护送苏子。” “木实要跟我们一起走的,是主公不让。”飞刀邹应道,“主公是不想麻烦大家。这些年来,我陪主公往来出行,不知走过多少地方,全都没事,也就没再坚持,实在是太大意了。”略顿,“师父,主公不会是得下什么急病了吧?” “从发病及症状看,当是中毒。”屈将子推断。 “中毒?”飞刀邹纳闷,“不会吧。我们一路出发,途中根本没有停留,也没有与任何人有过交往,怎么可能中毒?” “如果是紧病,”屈将子解道,“只能是中风。如苏子这般急切的中风,只能有两种,一是心中风,二是脑中风。若是心中风,人很快就没了,苏子守不到现在。若是脑中风,不会有这么快,也不会有这么厉害。老朽因而断定是中毒。” “什么毒?”飞刀邹急问。 “要是知道,就好了。”屈将子再次盯向竹筒,那是惟一的证据了,尽管什么也没有验出来。 飞刀邹蹲下,闷头思虑究竟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。 飞刀邹拿过竹筒,盯住它,耳边响起苏秦的声音:“邹兄,离漳水还有多远……过漳水时,歇个脚,舀点儿水,秋果忘备了!” “秋果忘备了!”飞刀邹打个激灵,眼前浮出秋果。 飞刀邹快步跑到苏秦寝处,见秋果依旧跪在苏秦榻前,头顶住苏秦的肋边,已经睡去,嘴角流出馋水,脸上几道泪痕。 苏秦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脸上。显然,是她将苏秦的手扳过来,搭在上面的。 她太伤心了。 她哭了一整夜,想是哭累了。 苏秦仍在昏迷中。 飞刀邹挡下鼻息,仍有气息,察看脸色,并无异样。 飞刀邹悄悄退出,回到院中。 “筒里的水是谁装的?”屈将子问道。 “不知道呢,”飞刀邹应道,“之前出行,主公的生活起居,多由秋果打点,尤其是水,途中必备,秋果每次都要装得满满的,不知怎么的,这次她竟然忘装了,主公路上喝水,想是水不多,才问我离漳水多远,我说快到了,主公吩咐我,到漳水时停一下,舀点水。之后不过两刻钟,就到漳水了,我舀水前发现主公歪在车里,以为他是打盹了,就没再打扰他,下去舀好水,上来才发现主公是……”略顿,“想是主公见快到漳水了,就将筒中的剩水全部喝下,方才中毒的。” “若是此说,这水或就与秋果有关!”屈将子沉思良久,低声道。 “可……”飞刀邹迟疑一下,“她不会加害主公的。就弟子所知,主公身边,最信任的只有四人,一是雪公主,二是在下,三是袁豹,四是秋果。” “秋果呢?”屈将子看向屋子。 “我刚察过,她一直守在主公身边,睡着了,一脸眼泪。” “说说她,”屈将子吁出一气,“她是怎么来到苏大人身边的?” 飞刀邹将他所知道的秋果故事及她与苏秦之间的情义略述一遍。 “秦国,独臂人?”屈将子沉思良久,转对木华,“木华,你替下秋果,严密守护苏大人,任何人不可进入苏大人卧处。”看向木实,“两件事,一是捎信给雪公主,请公主速来;二是派人赴尧山,接菲菲过来,该是她认见生身父母的辰光了。” 木华、木实领命而去。 “府中戒严,无论何人,”屈将子转对飞刀邹,“不经准允,不可进出府宅,尤其是苏子寝处!” 童子到猴望尖采药,天黑未回。 玉蝉儿大急,欲进山寻找,被鬼谷子止住。 次日午时,童子回来,大汗淋漓地将竹篓子交给玉蝉儿,呵呵乐道:“嘿,先生让采的这十二味,真还不好寻呢,差点儿掉进崖子里。” 鬼谷子闻声出来,验过草药,确证无误,遂将它们选出一些,均量分作三份,装入三只袋子,递给玉蝉儿,缓缓说道:“苏秦命不该绝,虽中剧毒,但因施药之人未曾施以足量,是为不幸中的万幸。你有旬日可以救他,大可不必惶急。” “谢先生指点!”玉蝉儿接过袋子,放入她早已打好的包裹里,重新包好。 “对了,还有一味药引子,老朽差点儿忘了!”鬼谷子盯住她,半笑不笑。 “什么药引子?”玉蝉儿急问。 “泪珠儿。” “泪珠儿?”玉蝉儿奇道,“什么泪珠儿?” “玉蝉儿的泪珠儿。”鬼谷子微微闭目,“你可于熬药之时酌量施放。” “我?”玉蝉儿脸上一红,轻声,“多少为宜?” “酌量呀,你随心即可。”鬼谷子淡淡一笑,“蝉儿,去吧。苏秦的五藏之神在等着你的解救呢。” 玉蝉儿“嗯”出一声,拜过师父与童子,戴上斗笠,跨出舍门,走进午后的烈日中。 玉蝉儿沿溪边小径疾步走远。 鬼谷子缓缓跟出,站在一块巨石上,久久地凝视玉蝉儿远去的身影。 玉蝉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。 鬼谷子的目光却未移动,依旧凝视那个方向,好像她的身影未曾消失似的。 “先生,”童子跟出来,站在石头下面,“日头毒呀!” “是的,日头毒。”鬼谷子重复一句,身子却未动弹,目光依旧射向玉蝉儿离去的方向。 “蝉儿姐她……会回来的!”童子晓得他在看什么。 “是的,”鬼谷子的声音更缓,又是一句重复,“她会回来的。” “那……先生还在看什么呢?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