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怀王的鞭子尚未落下,靳尚再扑上去,护住子启。 “靳尚,你……”怀王扬鞭的手停在空中。 “大王啊,”靳尚更咽,“您就打臣吧,臣……臣的皮厚呀,臣的皮老呀,臣的皮经打呀!子启他……他还没有入冠哪……”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怀王拿鞭的手抖起来,气得呼哧呼哧直喘,看向屈平,“屈平,你把靳尚拉下去,看寡人抽死这个孽子!” 屈平没有拉,只是缓缓跪下。 见屈平不拉,怀王又是一把扯过靳尚,扬鞭再打。靳尚却又扑上来,这次没有扑在子启身上,而是牢牢抱住怀王的大腿,冲屈平大叫:“左徒,快帮子启讲句话呀!” 屈平一动不动,只是静静地跪着。 “来人!”怀王大叫。 几个侍卫过来。 “将靳尚拖过去!”怀王喘着粗气,“今朝寡人非打死这个孽子不可!” 几个侍卫拖走靳尚。 怀王喘几口气,扬鞭再打时,屈平出声:“大王,臣有奏!” “你……你说……”怀王依旧喘气。 “鄂君之罪,当由司败府、左徒府、令尹府三堂会审,定案呈奏大王,以楚律刑之。大王这般施以家法,既伤龙体,也无助于典法正刑!” “左徒说的是!”怀王喘过一口气,将鞭子啪地扔到地上,朝子启狠踢一脚,恨道,“等着领刑吧,你个孽子!”一转身,大踏步离去。 “快,快,”靳尚急令司败,“召疾医!” 司败招手,早已守候的疾医进来,为子启擦伤抹药。 屈平欲走,靳尚叫道:“左徒稍候!” 屈平住步。 靳尚吩咐司败好生看护鄂君,方与屈平一起走出。 刑狱门外,怀王的车辇已经远去。 “屈平,”靳尚压低声,语气却是严厉,“你……真的要杀子启?” “非在下要杀!”屈平淡淡应道。 “你既不杀,何又那般说话?”靳尚目光逼视。 屈平心头一凛,盯住他:“在下哪般说话了?” “你自己说的,这就忘了?”靳尚冷笑一声,“想想看,什么国法?什么楚律?早说也可,晚说也可,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,这不是逼迫大王吗?虎毒还不食子呢!” 屈平盯住他,目光发冷了。 “楚国是谁的?”靳尚越发强势,“是大王的。国法是谁颁的?是大王颁的。既然一切都是大王的,大王的家法为什么就不能替代国法了?你倒好,轻轻一句话,子启的这顿打就算是白挨了!我的这场心也算是白操了!” 屈平陡然明白,怀王鞭打子启,且特别拉他来观摩,是靳尚撺怂出来的,是他们君臣二人心照不宣地演出一场苦肉戏专门给他屈平看的。 “上官大人,”屈平盯住他,“长话短说,依你之见,在下该怎么做?” “你睁只眼,闭只眼,放手交我处置!”靳尚的语气毋容置疑。 “大王有谕旨吗?” “没有。”靳尚迟疑一下,喃声应道。 “既然没有,”屈平冷冷一笑,“作为上官大夫,你与左徒讲个什么呢?”两袖一拂,扭转身,大踏步而去。 望着他的背影,靳尚先是呆愣良久,继而胡须颤动。 南宫正殿,宫吏引靳尚趋入,见礼毕,郑袖拱手:“上官大人,本宫召请您来,是有两件大事,一是巫咸庙,二是子启,因这两桩事情都扯到本宫了呢。” “回禀娘娘,”靳尚拱手应道,“巫咸大庙,首先是择址。臣与左徒议过此事,臣之意,此庙应建在宫中,左徒之意,是建在宫外,并说这是祭司之愿。臣正要就此事禀报娘娘,请娘娘定夺呢!” “靳大人,”郑袖皱眉,“本宫也正想为这桩事儿问你。”倾身,压低声,“大王很是在意那个祭司,本宫观那祭司,实在风骚,你说,她会不会……勾引大王呢?若此,本宫若是将她引进宫来,岂不是……”顿住话头。 “娘娘大可不必为此忧心,”靳尚笑道,“祭司是侍奉神的,不是侍奉人的。再说,此庙建在宫中,就等于将祭司放在娘娘的眼皮底下。她若勾引大王,娘娘也是最先知情的,是不?” “嗯,”郑袖开悟,“若此,此庙可设在宫中何处?” “臣之意,娘娘可奏请大王在后宫的花园里辟出一块闲地,设立此庙。” “这……”郑袖急了,“在后宫立个神庙,岂不是……” “娘娘有所不知,”靳尚应道,“巫咸大神本为女人,正直无私,若是由巫咸大神守在后宫,不但风调雨顺,宫中还不生邪气呢!” “嘿,”郑袖笑了,“本宫真还不晓得巫咸大神是个女人呢。这个可以定下,本宫今宵就对大王讲。第二桩事,你说咋办?大王昨晚过来,气坏了,将子启连骂半个时辰,说是要剁了他,吃他的肉酱。西宫今朝来见本宫,给本宫下跪呀。唉,子启这孩子挺懂事呢,早晚见到本宫,都要叫声娘亲,还送这送那的。你说,子启他……” “唉,”靳尚长叹一声,“子启的事,臣也奈何不得呀。” “靳大人,”郑袖急了,“你哪能没有办法呢?” “娘娘呀,虎毒尚不食子,大王怎能忍心杀死子启呢?可有一个人非要杀他,连大王也是拿他没辙呀!” “啊?”郑袖震惊,“还有大王没辙的事儿?” “是的,大王也有作难的时候!” “是谁?”郑袖盯住靳尚。 “左徒屈平!” 草堂里,一盏孤灯,一盆盛开的兰花。 夜深了。沐浴一新的白云静静地坐在几案前,看向舍中的立柱、房梁与椽子。它们全是杉木做的。橼子上面是一层竹笆,也就是用细竹编织出来的网状笆,网笆上面是一层厚厚的茅草,遮风挡雨,冬暖夏凉。 一看就是老巴人的手艺。 白云眼睛闭上,开始想她的心事。 一阵车马声由远而近,白云耳朵一动。 是屈平回来了。 屈平送别车夫,推开草舍的门,一步一步地走进来。 屈平走进自己的草舍,舀水洗过,换作睡衣,缓缓走到舍外。 草舍对面,白云的灯依旧亮着,一线光亮透过门缝射出来。 屈平走过来,敲门:“阿妹?” “进来呀!”白云叫道。 屈平推门,走进来,一阵芳香扑鼻而来。 屈平夸张地嗅起来。 白云眼睛没睁,嘴角浮出笑。 屈平的鼻头终于嗅到她的头发上了:“好香啊!” “阿哥嗅错地方了!”白云眼睛睁开。 “是吗?”屈平语气夸张,“你说,阿哥该嗅哪儿?” “那儿!”白云朝兰花努嘴。 “呵呵,阿哥是不会嗅错的。”屈平摘下一枝,插在她的头发上,又嗅几下,方才坐于对面席位,“阿妹,这么晚了,怎么不睡?” “等你。” “唉,”屈平叹口气,抱歉地笑笑,“阿哥晓得你等什么。”从怀里掏出玉佩,摆在几案上,“阿哥将此佩示给宫尹了,据他所知,此佩为宫中之物,它的另外一半,当在宫中!” “天哪,”白云压住心跳,“它在哪儿?” 屈平摇头。 “不会是……”白云轻声,“在大王那儿?” “宫尹服侍大王近三十年,大王若有此佩,他不会不知。” “可它……在哪儿呢?” “阿妹不必着急,”屈平盯住白云,“娘娘已经奏请大王在后宫设立巫咸神庙,任你为祭司。如果不出意外,三日之内,阿妹就要进宫督造巫咸神庙,有足够时间在宫中查访此佩。阿哥也会多方留意。此佩既为宫中之物,当可访到!” “阿哥,”白云急了,“你不是说要建在宫外吗?最好的地方就是下里,那儿巴人多,只有巴人才肯真信巫咸大神!” “唉,”屈平长叹一声,“为这事儿,阿哥与上官大人争执数日了,当是他说服娘娘,娘娘又说服大王,大王旨令颁布,不可更改了。” “阿哥,”白云劝道,“只要是巫咸大神的庙,建在哪儿都成。宫里建了,宫外也可以建,是不?下里的老庙,附近巴人听从神谕,要修缮,正在合力筹备物品呢!” “阿妹,”屈平凝视她,“你是神派来的使臣。郢都有你,是郢都的福。阿哥有你,是阿哥的福!” “阿哥也是呀!”白云扑哧笑了。 “阿哥不是!”屈平长叹一声,“阿哥是王的臣啊!” “阿哥不是向巫咸大神起过誓了吗?” “是的,”屈平又是一叹,“阿哥起誓,是阿哥有个大愿,让巴人的神也照看楚人,照看天下所有的人!同样,也让楚人的神,天下其他地方的神,照看巴人!” “阿哥呀,”白云眼里湿润了,“你才是神的人哪!” “好了,”屈平苦笑一下,凝视白云,“阿哥与阿妹,这都算是神的人吧。来,”伸手,“为天下所有的人,为天下所有的神,握个手!” 白云握住屈平的手,二手紧握,互相传送能量。 “不瞒阿哥,”良久,白云松开屈平,看向玉佩,感慨,“阿妹来到郢都,不过是为寻找它的另一半,自从见到阿哥,阿妹看到了更大的地,也望到了更远的天。阿妹晓得,是巫咸大神让阿妹下山,是巫咸大神让阿妹遇见阿哥,是巫咸大神要阿妹……”顿住,凝视屈平。 “谢阿妹了!”屈平缓缓起身,“辰光晚了,阿妹歇息吧。” “阿哥且慢!”白云叫住他。 屈平复又坐下。 “方才阿哥回来,听脚步声,阿哥心里有事。敢问阿哥,因何烦恼?” “鄂君子启!” “听说,他犯的是死罪!” “是的,”屈平长叹一声,“罪已坐实,依据楚律,他必须死!” “你不想让他死,是不?”白云盯住他。 “不是我,是许多人!” “是哪些人?” “卷入此案的所有朝臣,有靳尚、王叔,还有大王、娘娘,王宫里的所有人!” “所以阿哥犯难,是不?” “唉,”屈平再叹一声,“靳尚说的是,虎毒尚不食子,何况是宅心仁厚的大王呢?子启是大王的长子,聪明伶俐,言语乖巧,深得大王宠爱。当年大王立储时,几度考虑立子启,但子启非正宫所生,大王担忧宫乱,这才循依祖制,立子横为太子,作为弥补,封子启为鄂君,授其金节以运输辎重,勾通有无,不想他……胆大妄为,公然抗拒王命……” “阿哥之意呢?”白云微微闭目。 “唉,”屈平又是一叹,“不杀子启,律法难肃,社稷危矣。若杀子启,一伤王心,二伤群臣。法不责众,古今一理。若杀子启,就必须惩办所有的涉案诸臣,殃及诸多家室。再说,大王继位数年,刚要振作,这就遇到杀子之痛,或生懈怠之心。是以阿哥进退两难啊。” “阿哥,”白云微微睁眼,“你我都是神的人。既然进退两难,何不听听神谕呢?” “神谕?”屈平打个激灵,豁然明白白云的深意,拳头一握,“对,当廷作法,听命于天,由阿妹传巫咸大神谕旨!” 由于是王子犯法,宛地犁铧走私大案也就越过寻常的刑法判决程序,直接升格到楚王这儿。 几日之后,楚怀王在楚宫偏殿议决此案。怀王主持,参与此案的主理人有令尹昭阳、左徒屈平、廷理公韬、司败景丑四人,参议人有纪陵君、太师、太子横、庙尹、靳尚、景翠、昭睢等朝中重臣。 怀王的案前摆着一大堆案卷。主理人坐于左侧,昭阳居首,屈平居次,对面席位则以太子横居首,纪陵君居次。 “诸卿大夫,”怀王扫众人一眼,指向案卷,“乌金一案,经由左徒、廷理、司败诸府查明,证据确凿,触目惊心。近些日来,寡人觉睡不安,饭吃不香。寡人没有想到,我泱泱大楚,竟至于斯!寡人更未想到,带头将乌金输予秦人的,居然是寡人的孽子!事情出来了,如何处置此案,处置孽子,寡人绝不徇私枉法,特此交由诸卿、诸大夫议决!”目光落向昭阳,“令尹,此案你是主理,如何处置,可有提议?” “回禀我王,”昭阳拱手起奏,“此案涉及王子,已超越寻常刑典所制,当由王室定夺。加之本案亦涉及臣侄昭鼠,臣不宜提议!” 昭阳一开口就踢皮球,且以叔侄关系避嫌,堪称圆滑。 “左徒,你是何议?”怀王看向屈平。 “回禀大王,”屈平拱手禀道,“臣查证大楚律例,王子犯法,与庶民同罪。先文王出行,王子革、王子灵奉旨摘拾野菜,讨老丈竹篓盛之,见老丈不予,就怒杀老丈,强夺其篓。先文王依楚法斩其二子,悬其首于辕门之外,向天下谢罪。先庄王之时,太子犯茅门之禁,虽属无心,却也请死。” 屈平一出口就引出先王案例,其意不言自明。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。 怀王闭目。 纪陵君缓缓看向靳尚。 “臣有奏!”靳尚拱手。 “请讲!”怀王睁眼。 “法不责众,古例亦然。”靳尚奏道,“先文王所惩,无非二子,至于太子犯禁,仅只一人。今日鄂君、昭鼠一案,涉案千五百人,何以责之?” “法不责众,首恶必惩!”不及怀王出声,屈平朗声回道,“我王承统之初,明旨申述先王法令,凡金、革诸物,皆列关禁。然鄂君等人钻王命漏洞,向秦人公然出售犁铧。犁铧为纯铁铸就,出售犁铧即出售乌金。大王察觉漏洞,特别颁布王命,举国诏示。王命既颁,法令既申,鄂君等人非但无视王命,反倒顶风作案,以身试禁,罪不可赦!”略顿,“臣之见,鄂君等人胆大妄为如此,若不严惩,法将不法,国将不国,后果不堪设想!” 屈平义正辞严,众臣面面相觑,良久,无人出声。 场面静寂。 “诸位还有何议?”怀王扫视众人。 所有目光看向纪陵君。 谁都晓得,只要王叔出声,局势或会扳过来。 然而,纪陵君二目闭合,似已置身于事外。 “令尹,”怀王再次看向昭阳,“左徒所言,你意下如何?” “臣已奏明,”昭阳拱手,再次踢皮球,“此案涉及王室,当由大王圣裁!” 所有目光看向怀王。 “如此,不必再议了!”怀王转对廷理公韬,“依照楚律,罪人芈启、昭鼠二人,当处何刑?” “回禀大王,”公韬拱手,“依照楚律,鄂君芈启、昭鼠等人,公然违背王命,盗为卖违禁物品数额巨大,当腰斩于市,以儆效尤!” “拟旨,”怀王转对咸尹,声音沙哑,“罪人芈启无视王法,以身犯禁,盗卖乌金予我宿敌,罪不可赦,以楚律处以极刑,腰斩于市,以正王法,以儆国人!” 众臣皆震。 纪陵君睁眼,看向靳尚。 靳尚缓缓起身,膝行至大王案前,叩拜于地,放声悲泣:“大王,臣亦有罪!” 怀王盯住他:“你有何罪?” “回禀大王,”靳尚叩首,悲泣,“尽管卷宗未列,罪臣亦须坦白,罪臣贱内瞒着罪臣,参与犁铧走私,凑份五十锾金哪,大王!” 见靳尚自曝罪状,在场众臣无不震惊。 怀王愕然。 “大王啊,”靳尚泣道,“大楚律令,赏罚公允。鄂君芈启触犯王禁,代我等受过,大王若是只处鄂君极刑,罪臣不愿独活,也请大王处臣以极刑!” 靳尚这一哭诉,在场所有臣子,尽皆感动。 “大王,”纪陵君率先起身,跪叩,“此案臣亦有份,请大王亦处臣以死罪!” 见王叔这般,昭阳亦起身,跪在王叔身后。 紧接着,太子、太师、庙尹等所有人全都跪在身后,惟屈平一人端坐于席。 “这这这……”怀王看向屈平,“孽子之罪,于先王成法,当斩,可众卿这……唉,左徒,以你之见,当如何是好?” “禀大王,”屈平朗声奏道,“芈启之罪,依法当斩,依诸大人之请,当赦。是斩是赦,臣有一策,或可解惑!” “左徒请讲!” “听神谕!” “请问左徒,楚地神灵众多,该听哪一位神灵为妥呢?” “楚人之神享楚人供奉,或生偏私。”屈平缓缓奏道,“臣之意,大王可听异族之神,以示公允!” “异族何神?” “巫咸大神!” “准奏!”怀王朗声。 楚国郢都闹市区,平素示众处决极刑犯人的偌大广场被布置成一个行祭的神坛。 神坛正中矗立一座巨大的塑像,是巫咸大神。大神两侧,是风、云、雷、雨四神的塑像,个个栩栩如生。神像前面,各摆五色山珍。 香火缭绕。 担任主祭的巫咸山巫咸庙祭司白云主持审判大典,代巫咸大神审判罪犯。被审人鄂君子启、宛郡工尹昭鼠各戴重枷,跪于受审台。他们的两侧,各立一个刽子手,人手一柄可一举断腰的行刑大刀。一旦巫咸大神传达神谕处斩,刽子手就会当场行刑。 观众席上,前面第一排跪着怀王、郑袖、西宫娘娘、太子横、纪陵君、射皋君、彭君等一应王亲,第二排跪着昭阳、屈丐、景翠、屈平、靳尚等一应宗亲,第三排是文武百官。再后面,是各尹司吏员,再后面,是郢地观看审判的万千百姓。观审人大多是郢都及附近各邑推举出来的长老或头面人物。在他们外面,是两千名负责守护秩序的王宫卫士。 整个审判场所秩序井然。 在巫咸大神面前,除卫士之外,没有人站立,包括怀王。 由于涉及神谕,主持审判场所的是太庙的庙尹。 按照惯例,行刑定于午时。 庙尹走至怀王跟前,朗声禀道:“启奏大王,午时到,臣请开坛!” 怀王传旨:“开坛!” 庙尹回身,宣旨开坛。 巫乐声中,咸尹出场,宣读怀王诏书,诏书将子启等所犯之罪并处置方案悉数列出,最终审判交给巫咸大神。 大巫祝出场,宣读太庙大巫令,宣称此案涉及王子,楚地神灵长久饱受楚地供奉,太庙神巫为示公允,遵从王命,特聘巴地巫咸山巫咸庙的巫咸大神秉公审决,以上应天道,下和地理,中正王法。 布令完毕,大巫祝伸手礼让:“有请巫咸山巫咸庙祭司登坛,传达神谕!” 巫乐响起,雾烟扑台。 巫乐声中,依旧是一袭透明白纱的白云闪亮登坛,在巴巫乐中跳出怪舞。 “巫咸庙祭司”五字如同一股强大的磁力,吸住了王叔的心。 王叔抬头,瞟向祭司。 王叔的两眼陡然睁大,眨也不眨地盯住她。 巫乐声中,白云顾自忘我地跳着巫舞。 舞至酣处,白云突然定住身体,面向西方,双手上举,朗声宣示神谕:“巫咸大神示谕,龟卜,裂纹横出,生;裂纹他出,无生。” 天哪,神谕竟然是,龟裂只有横出才生,其他皆死。这当是巫咸大神所示的极其严厉的公允了。 所有人都为王子芈启的生命捏一把汗。 子启、昭鼠脸色惨白。 子启生母西宫娘娘歪倒在地,竟是昏死过去。 巫乐再起,两个巫女上台,摆上龟卜的器具并龟片,起炭火。 巫乐急响,白云的舞蹈更快,更怪。 舞动中的白云解去纱衣,全身赤裸,向巫咸大神缓缓跪下,口中不住吟咏谁也听不懂的祷语。 在白云的祷语声中,龟壳啪一声爆响。 是横裂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