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-《极品阴阳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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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赵云湘微微勾一勾唇,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出地牢。

    我打个呵欠,捏了一道火诀将绳子烧断,险些将衣服给燃了。赵云湘真是的,关就关嘛,何必要将我捆起来,我又不是解不开。

    我挑出一些干稻草,铺在一边,叹口气坐上去,撑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理说我和她没有过节,何以她总喜欢折腾我?难道说这孩子天生就喜欢这样,这性格太愁人了。

    寒梅不紧不慢地跳出我的怀里,往前走去。我问道:“你去哪儿?”

    它淡定地钻过木栅栏,慢悠悠地步上台阶,顶了两下,门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我道:“你猜人家会不会这么傻,将人丢在这里还不锁门,等着你逃跑?”

    它睁着一只完好的眼睛,冷哼一声:“你也被关在这里,有什么好高兴的。”

    “嘿嘿嘿。”我笑得没心没肺,“横竖有你陪着我,省得我老是担心你在别处做坏事。”这里好歹是王府地牢。乖乖,王府的地牢,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。

    寒梅钻回来,踩扁角落的一些稻草,慵懒地躺下。我探头瞄一瞄外头,地牢不算很大,像是个简单的密室,刑具倒是颇齐全。鞭子比我的指头还粗,抽下来一定十分疼。

    唔,希望赵云湘关我不是为了练鞭子。

    寒梅一向深藏不露,微眯着眼睛趴在一角,总像在盘算着什么。我斟酌片刻,凑到它身边:“寒梅,我们……聊聊?”

    它一动不动地趴着。

    我道:“别这样嘛……一人一猫这么干坐着,多无聊啊……”

    它依旧一动不动地趴着,眼皮都没动一下。

    寒梅一直高傲,唯有踏雪是它的软肋。我阴阴一笑,假装随意道:“你和踏雪相处也该有几百年了吧。”它依旧岿然不动,我自顾自地继续道,“我啊,总觉得踏雪这只猫傻得可以。第一次我与它见面,被它抓了一爪子,中了它的妖毒,险些就这样没了小命。”

    它的胡须微微动了一动。我继续道:“偌然将它揪回我的偌昔阁。刚开始它就像离了巢的鸟儿,死活不肯吃东西。那个倔强啊,啧啧啧,我当时真想一张符将它拍死。后来它饿了几天,认了输,居然不愿意走了。偌然说,那是因为我对它有恩,它留着,是为了还我这个人情。

    “原本我不想留它,毕竟它是妖,我是阴阳师。可后来我发现,它真的十分有用,不但陪我摆摊,还帮我对付妖怪。横竖是它不愿意走,我便留了它在身边——不过是多养一只猫而已。再后来,知道它与你之间的往事,我愈发觉得它能帮忙。尤其你三番两次出手害昀骞,若不是有它,昀骞早该死了。现下想想,真庆幸当初没有将它赶走。”

    寒梅突然睁开眼睛,碧玉般的眸子尽是戾气:“你在利用踏雪。”

    一字一句咬牙切齿,尽是狠意。我装作讶然且心虚:“没、没有,怎么会。”

    它眼睛凌厉地瞧着我:“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待它,才不愿伤你性命。没想到你只将它当成是只猫。我警告你,离踏雪远一些!”

    东窗事发,戏里的反角该怎么唱来着?我冷笑一声:“它本来就是一只猫。寒梅啊寒梅,你现下自身难保,还想护踏雪?我就是利用它,如何?最起码我将你逮到了。偌然总说我与妖怪同流合污,等我从这里出去了,我必然将踏雪杀了,以正我阴阳师之名。”

    寒梅立刻朝我的脸扑过来,身姿十分矫健,前脚似丝毫未伤。我早有预料地偏头。它扑了个空,伏在地上磨着牙,全身的毛炸起,变成个毛团。我被它瞪了许久,觉得耍够了,才粲然一笑:“你果然很重视踏雪。”

    它依旧伏在地上,警戒地瞧着我。我拍拍双手坐到稻草堆上:“行了,收起这架势吧,现下的你不是我对手。乖乖坐过来,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。”

    寒梅大概发现被我整了,神色有些不自然,装着十分从容地走到一边躺下,抬着眼皮瞧我。

    我笑道:“我今日还没吃饭,你坐这么远,我没力气说。”

    它不爽地瞪我一眼,不情不愿地挪近一些。我趁机将它拎过来,放到自己膝上。它正要挣扎,我道:“别动,再动我就不说了。”它这才乖乖地趴好。

    我心满意足地搂着它,一边顺着它背上的毛,一边道:“你和踏雪,真真是天生一对,一样的傲娇,一样的别扭。”说着摸到它身上一些秃了的地方,忍不住叹气,“我知道你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,也不打算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。你恨凡人,也没错。如果是我,指不定早就去屠村了。”

    寒梅的眼睛一直固执地不肯看我。我将它搂住:“你想做什么,我无权过问。我只是觉得,你应该适当考虑踏雪的心情。我和踏雪相处不久,它在我面前只软弱过两次,两次都是因为你。原本你要杀昀骞,我是……咳咳,我是无所谓的。只是,唉,昀骞是冥君,你将他的修为吃了,不光是冥界,连天界都不会放过你,踏雪不希望你一错再错。”

    这么说话总让我觉得自己在哄小孩,而且是一个异常固执的小孩。寒梅身子软了一些,爪子静静搭着我的手腕。我继续动之以情:“你还记得月圆之日昀骞修为爆发么。他的黑色麒麟原本可以轻易将你杀死,你捅了我那一剑,我也不该再救你才对。你知道我为何开口阻止昀骞么?是因为我答应过踏雪,无论如何要将你保住。”

    寒梅依旧不说话。我缓慢地抚着它的背,顺便将手上的鸡血在它身上擦干净。剩下的话我不打算说,说多了也没用。虽然它杀不杀昀骞,直接关系到我能不能飞升成神仙,但归根结底,我还是不愿见到寒梅与整个冥界,甚至整个天界为敌。

    牢门有细微的响声,一丝光从外面泄入,正好打在我的脸上,亮得我睁不开眼。踏雪从门边跳进来,身后跟了一个人。昀骞逆光站在门口,身子周遭仿佛有圈薄薄的光雾,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我拍拍稻草屑起身。昀骞急急来到我面前,万年不变的清冽声音居然有些紧张:“他们居然对你用了刑?!”

    隔着栏杆瞧见他为我担心,我的心中一暖。只是,何来的刑?低头瞄了瞄,身上的白衣上这里红一块那里红一块:“哦你说这个,这个是鸡血。”

    昀骞:“……”

    世子亲自来地牢放我,家丁们不好插手,眼睁睁看着我大模大样地出去。昀骞的眉头紧蹙,似有谁欠了他银两没有还。我惴惴地任由他牵着,将将走过一个拐角,偌然火急火燎地牵着赵云湘,迎面而来。

    看见我们,偌然愣了一愣,视线盯在我和昀骞交握的手上。赵云湘在旁边,笑容如一朵盛放的月季。

    一般说来,赵云湘会笑得这么恶心,只有两种情况。一种是偌然抽风对她太好,一种是她自己抽风要对人不妙。

    现下的状况非常明显是后者。

    她挽着偌然的手臂,甜腻腻地道:“偌然公子,我就说不用这么着急嘛。梓笙被关进地牢的事,传到哥哥那里,哥哥肯定不会任由她吃苦的!”

    敢情她将我关进地牢就是为了让昀骞来救我?我干笑两声,看着偌然的脸色越来越沉,默默地将视线投向荷塘。

    昀骞看偌然一眼,将视线移回赵云湘的脸上:“你为何将她关进地牢。”

    她笑得嫣然:“哥哥,她在王府随意养猫,咬死后厨房的鸡,我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,至于让哥哥这么紧张么?我身为靖南王府的郡主,不是连罚一个丫鬟都不行吧。这件事,娘亲可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一字一句明明说得妥当又得体,听着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。昀骞面对王爷夫人时一向小心翼翼,估计面对赵云湘也会如此。他若是违逆她,她必定会向王爷夫人告状,他以后的日子兴许会更加不好过。

    我轻咳一声,准备自贬身价来帮昀骞解围。他压一压我的手,语气冷冷清清:“你可以罚丫鬟。只不过,梓笙是我的人,不是丫鬟。你以后别再动我的人。”

    唔,我是他的护卫,我是个人,所以我是他的人,不是因为其他原因……我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。

    偌然脸色铁青。赵云湘微微一愣,随即笑了:“哥哥说笑呢。方才我已经听偌然公子说了,原来梓笙是他的远房表姐。偌然公子是我的护卫,梓笙是你的护卫,我自然不会再刁难她。”说着友好对我一笑,勾着偌然的手臂,笑得善良无害。

    我默默看一眼偌然,原来他向赵云湘“坦诚”了我们的亲戚关系。

    偌然冷冷道:“我是她的远房表弟又如何,我不过是个护卫,怎及得人家堂堂世子金贵。”说着还轻飘飘地瞅我一眼,从表情到语气酸得透彻。赵云湘听了这句话竟有些紧张,抓住他的衣袖连忙道:“怎么会,在云湘心中你比谁都金贵!”

    走廊拐角传来爽朗的笑声:“哈哈哈哈,谁在湘儿心中如此金贵啊,有没有本王这个爹金贵,给爹瞧瞧!”

    我回头望去,是一位英俊的美大叔,穿着绛红衣袍,看上去春风满面,雄赳赳地走过来。赵云湘甜甜地叫道:“爹——”然后欢喜地奔过去,腻在他身边,“女儿还没说完呢,要除了爹爹以外。”

    他勾一勾她的鼻尖:“你啊……”

    昀骞的双眼也亮了一亮,微微勾一勾唇,放了我的手,走到他面前,拱手叫了一句“爹”。美大叔笑着拍一拍昀骞的肩膀:“这么久没见,骞儿长得愈发英俊了,有爹当年的风范!”

    昀骞眉眼都是笑,难得孩子气了一次:“我要是能有爹的一半就好了。”美大叔立刻哈哈大笑,十分喜悦。

    一家三口何其温馨动人,赵云湘这般无邪的模样我也是第一次见。

    不对,昀骞和赵云湘喊他爹,那么这美大叔……是王爷?!我反应过来,连忙福一福:“王爷安康。”

    偌然凄凉地瞅着我,没有反应,我连忙对他使个眼色,他才收回目光,闭眼吸一口气,笑着回头对王爷道:“王爷安康,在下偌然。”

    王爷上下打量着他,笑得爽朗:“难怪湘儿如此看重你,果然是俊朗过人。”

    偌然笑道:“王爷过誉,是郡主抬举在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本王方才听骞儿和湘儿说,你们是他们的护卫?”

    赵云湘欢喜道:“是啊爹爹,偌然公子可厉害了,他救过我好多次呢!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王爷饶有意味地搓一搓下巴,瞧向我,“那这么说,你是骞儿的护卫?”

    诚然我是个阴阳师,根本不能算是护卫。不过当着王爷的面,我不太好拆昀骞的台,于是笑道:“回王爷,是昀……世子不嫌弃。”

    王爷笑得慈祥且温和:“你方才准备叫他昀骞?看来你们的交情不错。”

    我和昀骞不约而同地轻轻一咳,偌然面无表情地站着。

    王爷走到我面前,打量片刻,点着头道:“唔,不错,眉清目秀,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。本王这个当爹的一向很开明,只要骞儿喜欢,出身青楼又如何!”

    唔,王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。第一昀骞不喜欢我,第二我不是出身青楼。

    昀骞上前解释:“爹,梓笙不是青楼的姑娘。”

    王爷的表情十分疑惑:“本王回来时听望月楼的老鸨说,世子将花魁苏瑾嫣赎回了靖南王府。本王就你一个儿子,难道是外面的人谣传?”

    我心里咯噔一响。完了,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跟昀骞说。

    昀骞一脸不明所以。我干咳一声,腆着脸道:“世、世子,瑾嫣姑娘……是我赎的……”

    他一愣,偏头看向我,神色十分复杂。我再咳一声,对王爷道:“实际上瑾嫣姑娘和世子是好友,弹得一手好琴。梓笙不忍见她流落青楼,又怕青楼不肯放人,所以才假借世子名义帮瑾嫣姑娘赎身……”

    昀骞的脸开始缓缓结冰,我只能假装没看见:“梓笙听说王爷即将回府,已让瑾嫣姑娘好好练琴,打算在您回来时,为您献艺。只是没想到……王爷您这么早就回来了……咳咳。”

    昀骞啊昀骞,我是为了你早日历完情劫才会这样说,他朝一日你恢复冥主身份,就会知道我有多么的用心良苦。

    “哦?”王爷兴致勃勃,“那她现下在何处?带进王府来,让本王瞧瞧,看看琴艺有没有雨汀当年一样好。”

    如此顺利,我自然大喜,立刻道:“好,我立刻去请!”

    回到偌昔阁,苏瑾嫣却不在。我顺手拿了一叠符纸,默念几句,往上方一洒,符纸纷纷往外飘走。手中罗盘的指针摆动不定,片刻后终于停下,指向城外。

    我赶过去。她正坐在河边,撩起裙摆将双脚浸在水中,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。她穿了一袭白色衣裙,斜靠着柳树,面容被飞散的青丝挡住。手中捏着什么,露出一截金色,似是什么首饰。

    不愧是个花魁,坐都坐得这么风情万种,姿态撩人,尘世喧嚣似乎全然与其无关。

    我轻轻唤她一声,她极速将手上的东西收起,换上平日的模样:“是你啊,怎么有空来找我?和无倾说了么?”

    我含糊道:“说了说了,王爷今日回府,对他的红颜知己十分感兴趣,所以叫我来请人。”

    苏瑾嫣立刻道:“你不早说,赶紧带我去!”说着迅速跳起来,随便甩了甩脚丫便穿上布鞋。她的手收回去的一瞬,我看见她掌心里一支金步摇。

    唔,用脚趾头想都晓得,这肯定是昀骞送的。

    苏瑾嫣抱着一把古琴,站在正厅中盈盈屈膝。她平日淡脂浅粉,今日干脆素颜,苍白的脸上有种柔弱的美,加上白色衣裙,整个人如同五月天里堪堪绽放的梨花,洁白无瑕。我在心中狠狠呸一句世间的不公平,同样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和穿在她身上完全就是两个模样。

    王爷抬起头,眼睛亮了一亮:“你就是苏瑾嫣,果然是倾国倾城,清丽脱俗。”

    苏瑾嫣微微一笑:“王爷过奖了。”

    昀骞淡淡地瞧着我们,并没有出现意料中的动心模样,反而神情有些古怪,视线将将对上我,又镇静地移开。

    弹琴需要美好的环境衬托,于是片刻之后,大家一起移步后花园。桃花开得绚烂,似浮动的花海。王爷和王爷夫人搬来两张太师椅,坐得舒适,苏瑾嫣抱着琴走到桃花树下,微微折起袖口,双手轻轻放在琴上。

    我左右瞄了瞄,趁没人看见,偷偷离开,躲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,摸出一叠符在手中。

    来的路上我已想好,她在外头弹琴,我用纸符引出蝴蝶。到时候乱红迷人眼,即便昀骞无动于衷,也该印象深刻,此后每见一次斑斓彩蝶便想起她一次。到时候朝思了、暮也想了,说不定感情就出来了。

    轻柔的旋律缓缓飘出来,不疾不徐,如月光静静流淌。我看着手中的符,失神片刻,甩甩脑袋闭上眼睛开始念法诀。周遭的风吹动,瞬间将我的衣袍鼓起。我手中的符微微发烫,蝴蝶开始从掌心钻出,静静展翅,向苏瑾嫣的方向飞去。

    耳边传来惊呼声,带着钦佩和赞叹。我微笑着睁开眼睛,远远瞄过去。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中,苏瑾嫣白色的身影如同要融在画中。她身边绕着轻蝶,面若芙蓉眉若柳,效果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。

    不知道昀骞看见了,会有什么感觉。

    我起身拍一拍身上的尘,发现桃花深处站着昀骞,黑发黑袍,墨黑的双眸静静看着我,脸上如平静的湖水,毫无波澜。

    一瞬间我竟觉得有些心虚:“昀、昀骞,你怎么会在这里……不去听瑾嫣弹琴?”他不在场,再唯美的场景又有何用。

    他淡淡道:“在此处也能听到。”态度疏离冷淡。

    我斟酌片刻,干咳一声,状着胆子开口:“你……你还在怨我私自帮瑾嫣赎身?”

    他的肩头落了两片桃花:“梓笙,我说过,我与她只是知己。”

    这和知己不知己又有什么牵连,我默默在心中扶额。昀骞说话总是这样。比如我要与他讨论明日吃什么,他会回答我荣福客栈的鸡涨了价——在他的脑子中,吃什么这个问题,他会先想到我有可能想吃鸡,有可能会想去荣福客栈,这样想过之后,他再将客观事实告诉我:荣福客栈的鸡涨了价。潜台词就是叫我不要去。看上去两句话风马牛不相及,实际上又有点联系。

    我装作无奈:“你不必总和我强调这个问题啊。我就是知道,才会帮她赎身。你和她既然是知己,也不希望看着她流落青楼吧?宋妈妈不肯放人,我只有用你的名义。何况我也没带进王府,我只将她安置在偌昔阁,这样都不行?”

    他蹙紧眉头:“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,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。”

    我干咳一声,抬头天真无邪地看着他,将装傻进行到底。

    他瞧了我片刻,低声嚷了一句“本世子一世英明为什么偏偏……”说到一半猛然掐住。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等着他把话补完,他却长叹一口气:“算了,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我嘿嘿嘿地蹭到他身边一起走。

    王爷他们依旧如痴如醉地听着琴,没有察觉到我和昀骞的偷偷离去。我松一口气,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。偌然站在赵云湘身边,不冷不热地看着我,表情像被雪冻过。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何时惹过他,只能对他干笑。他从鼻子中轻轻哼一声,转头没有理我。

    这个偌然,真是愈发难以捉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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