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-《极品阴阳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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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旁边一个温润的声音的响起,一个书生将扇子在桌上轻轻一敲,笑道:“你这个说法十分不合理,李四娘既然爱着王生,又岂会愿意答应嫁给陈三文。”

    说书人被打断,也不恼怒,只笑道:“少年人怕是不懂情。王生伤了李四娘的心,李四娘赌气,不愿嫁给他,便嫁给陈三文来气王生,这才叫合情合理。”

    安若恒摇头:“这般女子太过愚昧,既伤害王生,又伤害陈三文,而且还伤害了自己。要不得,要不得。”说着摇扇而去。众人自然唏嘘,不过是个故事,谁会愿意较真。

    我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远去,心中浮起两分亲切。其实他所说的,正是我想问的。他的白袍在阳光下似雪,悠悠然离去,一路都有不少姑娘偷偷瞧他。他入了长安城南的村子,径直走到一间小茅屋边,发现我跟着他,回眸对我温文一笑:“姑娘有事?”

    我跟上去不过是想与他结识。他这样温和,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,半晌后才笑道:“梓昔觉得公子方才在茶寮说的话非常好,与我的想法恰恰相同,所以斗胆跟过来,想与公子做个朋友。”

    他弯了眉眼道:“原来是梓昔姑娘。在下以为,方才那番话会被人看做疯癫,没想到姑娘却也这样想。”说着将骨节分明的手递到我面前,笑道,“鄙姓安,名若恒,字永。”

    我道:“原来是安公子,幸会幸会。”

    凡人念书通常为考取功名,安若恒刚好是个例外。他不爱名利,读书只因为他想读。他时常搬了竹榻在房子门前,躺在阳光底下看书,一看就是一个时辰。我与他常在茶寮碰到,一起听说书,一来一去,便有些熟稔。他知识渊博,上知天文下知地理,说话有趣,编的故事比说书人还要离奇曲折。

    后来我便不再去茶寮,而是到他那里坐着,听他讲故事,然后回冥府,眉飞色舞地复述给无倾听。无倾要处理的公务不少,对我却极宽容,每次都搁下笔静静地听我说话,墨黑的眸子中繁星点点。

    我总会一个不小心地就红了脸:“你还是继续处理公务吧,不然今日又要挑灯忙碌了。”

    他微微笑:“好。”

    他回头认真地看公文,我在旁边看着他的神色,胸口处有暖意升起。在冥界当鬼差,要经历千年、万年的寂寞。可是有他在,我只觉得满满的幸福。

    神仙不能有情,我却与位列仙班的无倾相爱。这真是一件是祸又是福的事。

    无倾事情越来越多,也就越来越没时间陪我。我只好一个人去找安若恒。他每日都十分清闲,每次都能给我讲好多故事,其中有些是传说,有些是自己编的稀奇古怪的故事。他偶尔会说到三渡河的传说,我听着听着,也曾走神,想着自己的心事。

    我生前因罪孽深重,死后被处以永世不能投胎之刑罚。也正因为如此,我才会成为鬼差,将功补过。等功德圆满了,我就能投胎转世,可我爱无倾,我愿意为他放弃投胎的机会。我抱着这样的小心思,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。他偶尔回头看我一眼,我已觉得那是天荒地老。

    但这样的日子并未长久。半年之后,发生一件大事。

    那日无倾说夙柳仙君要造访冥府,叫我自己去凡间玩。我到了安若恒处,发现他不在,只好又折回冥界。夙柳仙君在冥殿之中与无倾聊天,我欲走进去,忽然听见他语气凝重:“……玉帝找了你身边的两个鬼差去问话,问起你和梓昔之间的事。若不是本仙君正好在一边,帮你说了两句好话,兴许你就……无倾,你要小心一些……”

    我听见无倾淡漠的声音响起,微微带了一些嘲意:“多谢夙柳仙君关心,玉帝实属多虑了。无倾并没有动情,与梓昔相处甚密,也是有理由的。前段时间奈何桥边有过一个叫越娘的女子为情而不愿投胎,我只是想试一试情为何物,分寸方面,会拿捏好。”

    夙柳又道:“本仙君没看错的话……她应该就是……唉,无倾,你这般处理也不太得当。她自缢而死,根本没到处以永世不能投胎惩罚的程度。你逆天将她扣在冥府,又是何必……她总有一日会知道,到那时,必定会憎恨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既然扣住了她,自然便不会让她知道。”

    之后他们还说了什么,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。我只知道前面的话如冰渣子一般浇过来,透心地凉。我推开厚重的殿门,长发飞扬,白袍无风自动,无倾和夙柳一起愣着瞧向我。我站在原地看着他,捏个法诀,抓出功德簿,攥在手心。我听见自己冷若寒霜的声音响起:“无倾冥君挑梓昔在身边,只为知道情为何物,梓昔不胜荣幸。只是,几千年漫长日子已过,梓昔早已功德圆满,望冥君早日为梓昔安排投胎。”

    我将功德簿重重甩在地上,头也不回地出了冥殿。

    神仙不能有感情,我从不奢望自己与他有什么结果,我只是希望能离他近一些,近一些就好,结果我却只是一颗棋子。冥府这么大,没有能容得下我的地方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能去哪里,只好去找安若恒。凡间下了很大很大的雨,我湿淋淋地来到他屋前,已是天黑。他开门瞧见我,一脸的诧异,赶忙将我让进屋中。

    小小的茅屋之中有烛光摇曳,添了两分暖色。我瑟瑟发抖坐在一边,他用棉被将我裹住。我却知道,我冷的不是身子,是心。

    门外传来无倾唤我的声音。安若恒想去开门,被我阻止。我挥袖加了一道法罩,笑着对他道:“今夜怕是要在这里叨扰一夜了。”

    他瞧一眼门口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无倾要开法罩,其实非常容易。大雨在外头哗啦啦地下,我缩在被子中,迟迟没有听到法罩破开的声音。他就这样站在门外,隐了身形。一天、两天、三天,影子投在窗纸上,高大颀长,独独落在我眼中。

    此后几日我都在屋中。安若恒待我很好,我不出门,他也不出门,在房里给我讲故事。当初我听故事只是为了无倾,现下自然不会再有心思。我支着头坐在床边,看朝阳升起,夕阳落下。

    在第八天的时候,安若恒突然说钟情于我。那日天气有些闷热,茅屋的门开着透气,我看见无倾站在门口,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。

    安若恒小心地道:“我的家境不是很好,但我会努力赚钱,让你过上好生活。”顿了一顿,又郑重道,“弱水三千,我只愿取你一瓢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未说完,我已轻轻开口:“阿恒。”

    他住了嘴没有再说。我看着门外的无倾,一字一句道:“阿恒,我们成亲吧。”

    哀莫大于心死。李四娘爱着王生,却嫁给陈三文。

    那日夜晚,无倾终于离开。

    安若恒很用心地准备婚事。他知道我喜欢竹子,便用竹搭建了一间房屋。建成那日,他领着我去看,笑得像个孩童。他问我,为竹屋起什么名字。我看着浅青色的竹身,脑中“偌昔阁”三个字瞬间闪过,口中不由自主地将这个名字说出来。他欣喜道:“若昔阁……好名字!就叫若昔阁吧!”

    我沉吟片刻道:“你的那个若,我觉得看着不太好看。不如,我们取谐音,取名为偌昔阁罢。”

    偌昔阁。偌然,梓昔。

    赵偌然,和赵梓昔。

    成亲的日子定在半个月之后。安若恒非常殷勤,忙前忙后,让我有些愧疚。“偌昔阁”三个字是他亲手所写,亲手挂上去,但上面的却不是他。我想我爱无倾已经爱到了变态的程度,不惜通过伤害别人来报复他。但也正因有这样的爱,一旦被背叛,我便淋漓地恨上了这个人。

    直到成亲当日,我都没有再见过无倾,他的命令都由黑白无常传达。冥府中的鬼差都在揣测我与无倾究竟发生了什么,我淡然地处理着手头上的事,心中没有任何要当新娘子的喜悦。时辰将到,我正要离开冥府,第十八层地狱却有厉鬼闹事,一来就是十几只,一层一层地开狱门,亡魂四处逃窜。我将它们制住,又收拾好冥府残局,吉时早已过了。我捏了法诀赶到凡间,赶到偌昔阁,入眼的却是一片红。

    安若恒倒在血泊之中,无倾站在他的面前,手里的剑上,滴着浓稠的血。

    安若恒最后对我弯一弯唇角,清亮的眸子合上,唤了我一句“梓昔”。我没来得及听他再说一句话,也没来得及当他的新娘子,他就离我而去。

    铺天盖地的红色映在眼中,我用尽毕生修为,化出最强盛的一道剑气,向无倾投去。他眼神有些呆滞地站着,护身麒麟出现,将剑气吞下。我仰天大笑,一字一句道:“无倾,我与你势不两立。”

    从此决裂。

    安若恒是我亲自葬的。他的面容白皙,在阳光下就像睡着了。我徒手为他挖好坑,将他搬进去,再用泥土一点一点将他盖上。我依旧记得,他将扇子在指尖轻轻一转,敲在桌面道:“这般女子太过愚昧,既伤害王生,又伤害陈三文,而且还伤害了自己。要不得,要不得。”

    阿恒,你怪我不怪?

    终是没有机会再问他。

    此后,我一直守在偌昔阁。我知道我可以回冥府寻阿恒的魂魄,但我没有这么做。我于心有愧,怕见着了他,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。无倾没有让人来寻我,只在两个月之后,让鬼差送给我一张信笺,信笺上写着我的投胎日子,却没有写具体的时辰。他是想让我再去见他一面,我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偌大的冥府之中,无倾坐在高堂之上看我:“你走近一些。”

    我在心中轻轻苦笑,我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远过。

    他没有多说什么,一挥袍袖,将一张纸团扔过来,我稳稳接住,摊开,里面写的正是时辰。

    “本王欠你的,会还。”

    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。

    轻烟裹着我,将我送出前尘往事镜。我突然很想笑。

    我一直以为前世安若恒和梓昔相爱,被旁人横插一脚,才酿成今日的苦果。我一直恨司命仙君写这样的破命数,殊不知,这样的命数,其实正是我一手造成。

    墨色的发、如剑的眉、深邃的眸、挺直的鼻梁、薄凉的唇,昀骞的脸和记忆中的无倾一点一点重合。我爱他,我那样深地爱着他,爱得甘心放弃投胎的机会,甘愿为他历经无止境的寂寞,只为陪在他身边,他却用一句轻飘飘的话,将一切打碎。在他心中,从头到尾,梓昔只是一个路人,一颗棋子。他要的只是能让他晓得情爱的女子,是不是我,根本没关系。

    墨迟用指尖擦过我的眼角:“你……哭了?”

    我看着他指尖的一滴水,微微苦笑,原来我竟也还有落泪的时候。六千年恋上无倾,积累成永生永世磨灭不了的爱。这样的爱一旦遭到背叛,筑起的便是无休无止的恨。

    墨迟道:“……我说过你会后悔。”

    后悔。如何能不后悔。得了机会重来,我该恨透这辈子的赵昀骞,但我却再次栽在他手上。不记起,我尚能简单地爱着昀骞;可现下记起了,要我怎么办。

    无倾、昀骞、梓昔、梓笙,多么可笑。

    墨迟将我揽在怀中,轻轻拍着我的肩。他的脸和安若恒一模一样。我当初为了气无倾,主动与他成亲,他的表情也是这样,有深情、有忐忑、有担忧、有悲伤,混在一起,注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。我以为前世的我和安若恒极相爱,没想到是我负他,负得如此彻底。

    “阿恒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说,李四娘太愚昧么。”

    “你比李四娘还蠢。”

    身子落入他宽大的怀中,我口中喃喃:“你比李四娘……还蠢……”

    他低沉的声音响起:“李四娘是很愚昧。但,谁叫陈三文爱她?”

    我终于泪如雨下,抓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。

    无倾,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眷恋。阿恒,此生我不会再负你。

    受了风寒,又恢复了记忆,实在是筋疲力尽,我早早入房间准备睡觉。将将躺到床上,竹窗被什么东西顶起,一只雪白的狐狸从窗外钻进来,面无表情地看着我。是苏瑾嫣。

    我哑着嗓子道:“姑娘,下次过来,走正门好么,我受不了惊吓。”

    她的眼睛有些水润,眼神也有些恍惚,身上沾了酒气。我皱眉道:“你喝了酒?”

    她点点头,口吐人言:“有话想和你说,在屋顶上等你。”说完转身从窗户溜出。

    墨迟和昀骞的房间都已暗下。月明星稀,苏瑾嫣化为女子模样坐在偌昔阁屋顶,身边是两个酒壶。我犹疑地走过去,她不言不语递给我一个,然后自己仰头灌了一口。

    凉风拂过,树叶沙沙作响。气氛有些奇异,苏瑾嫣眼中有一丝恍惚,绝艳的容颜依旧白若皎月,青丝被夜风吹得缭乱。她淡淡一笑,看向我道:“梓笙,我准备,离开这个地方。”

    我漠然灌一口酒。想都不用想,必定是因为无倾。

    她的手指轻敲着酒壶,弯着唇角看向上空的月:“在这里,实在不快活。”说着指向墨色的天空,“你知道么,天庭,是个很大的地方。曾经有人和我说,天庭太宽广,常年有寂寂的凉风,有些温暖只有凡间才有。我下凡千年,却始终找不到。”

    她双手枕在脑后,躺倒在屋顶上:“这样实在太累。我想回去,求一求女娲娘娘,让她准我留在天庭。做狐仙也好,狐妖也罢,实在不想在凡间了。”

    语气中带了豁然和轻松。我看着她,却总觉得那是装出来的。繁星在头上闪烁,我缓缓往后躺倒,犹疑片刻道:“你舍得无倾么。”

    这两个字从我口中说出来,总觉得有些异样。她无奈地笑一笑,裙裾被风吹起,如夜风中怒放的一朵美艳桃花。“舍不得又能怎样。”她侧脸看着我,坚定地道,“梓笙,我觉得,我该放过自己了。”

    我不知道她跟了无倾多少年。我只记得,自己第一次见她,是在千年前。这段千年纠葛,她一句话便轻描淡写地带过。其实说穿了也不过如此,我、瑾嫣、墨迟,死命纠缠,都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。

    可六千年的爱恨,谁能说放下就放下?

    月朗风清,云被吹散开来。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风中轻轻响起:“瑾嫣,说句实话,你有没有恨过我?”

    她一动不动地在我身边躺着,眸中神色难辨。良久,她才道:“恨啊,怎么能不恨。”她慢悠悠地坐起身子来,双手轻轻掐在我喉咙上,“好几次我都在想,这样将你掐死,无倾也许就会是我的了。”

    言语如此锋利,眼中却依旧是坦然的云淡风清。片刻之后她轻轻放了手,继续坐到一边道:“可杀人是万劫不复的事,我又不傻。”

    我轻轻一笑,点点头。蜿蜒的小路在竹林中穿梭,夜雾有些迷蒙。假如我们之间没有无倾这个人,我和她会是最好的知己。

    我问她要不要看一眼无倾再走,她只淡淡一笑,跳下屋顶,桃红色身影似披了一身银辉,一如初次相见时的绝艳容颜。她没有回答,也没有回头。

    回到自己房间,我才发现枕下压了一张薄纸。摊开一看,字字娟秀,墨黑的笔迹在月光下,刺痛我的双眸:

    梓笙:

    有些话,还是不敢当面和你说,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。但这些事情郁结在心里,不吐不快,只好学文人酸一把,写封信给你。

    你离开之后的第五天,丫鬟将我的几套衣裙都拿去洗了,我穿上先前你给我的白色衣裙去找他。他开门瞧见我,微微惊诧。我顺着他的目光,发现他看着的,是我身上的衣裙。

    你离开之后的第七天,我和他一起出门去买发带。那时我穿的也是白色衣裙,发式也梳成了你的模样。他沉稳地跟在我身后,一直不言不语。我不经意回头,看见他微痴的模样,心中一片凉。我知道,他是将我当成了你,当成了另一个梓笙。

    那日与你偶遇,他回府之后,带我去放河灯。长安城外小河空空荡荡,他崭新的花灯摇摇晃晃飘于河面,只有我瞧见,上面写了梓笙两个字。

    我时常拿你和我比较,以为自己如果变得像你一样,他便会恋上我。事实上也很有效,他会笑了,会对我笑了。然而那天夜里,他却对我说,不必刻意去学你的模样。我告诉他,这是我原本的模样,他只笑一笑,没有说话。他的笑很柔和,但在我看来却似锋利的刀,在我心上剜了一下又一下。

    我想,如果他见着你他会高兴,即便不是笑给我看的也好。于是我约他来偌昔阁,可是看着他开心,我却开心不起来。

    终于他住进偌昔阁。我隐了身形看着他一大早出门去客栈为你做紫薯糕,我知道,这便是结果了。曾经作为他红颜知己的我,看过他黯然失色,却没听过关于他娘的事;看过他云淡风清,却从不晓得他是如何解开的心结。

    我太贪心,知己两个字,实在太少。即便添了红颜两个字,看着很近,实际上也隔了永远跨不过去的沟壑。这一份执念,我已追逐了千年。而今,我终于累了,终于要放手了。

    明明是我自己的决定,为何此刻我会有些不舍得?

    不舍得又能怎样,我该放过自己了。

    这封信看完便烧了吧。

    若是对我心存愧意,请好好待无倾。

    落款是一个“瑾”字,一如当初丝帕上绣的字,简单、方正,却似一朵端秀的莲。最后一笔墨迹淡淡晕开,张牙舞爪,似有谁滴过一滴相思的泪,不经意间化成千丝万缕。

    我敛了信,闭一闭眼睛稳住心神,轻轻推开昀骞的房门。他的床铺正在竹窗边,月光自窗缝倾入,剑眉斜飞入鬓,面容皓如白玉,睡得十分安静。

    我小心地关上房门,坐到小厅之中,缓缓将信点燃。

    人生有八苦,生、老、病、死、爱别离、怨长久、求不得、放不下。

    我爱别离,我怨长久,瑾嫣求不得,偌然放不下。只有无倾,是真真正正的赢家。这一世也好,前一生也罢,无悲无喜,无爱无欲,自然也无疼无痛。

    纸张烧尽,我瞧着轻烟淡淡出神。偌然喜欢我,我和瑾嫣喜欢昀骞。以往我总怕伤害偌然和瑾嫣,如今瑾嫣走了,我许过诺,不会再负阿恒。那么,我究竟还在犹豫什么?

    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踏雪变成童子模样缓步过来,摸一摸我的头,坐到我的对面,金色的双目在烛光下熠熠生辉:“怎么,半夜不睡,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居然被一只猫安慰了。我道:“没有,准备去睡了。”

    它伸手倒出一杯茶,抿在嘴里,一副知悉一切的模样:“方才那苏瑾嫣和你说了什么吧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清明的旁观者。我道:“嗯,她走了。”

    我这孽一造就是两辈子,一伤就伤了四个人。

    踏雪长叹一口气:“唉,梓笙,听小爷一言。你与其为苏瑾嫣伤情,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。你和破神仙有过什么纠葛,小爷不知道。但你越拖下去,对被放弃的那一个伤害就越深。感情的事,没有欠了就必须还的说法。你硬强迫自己和他在一起,只会让自己不快乐。”踏雪说着又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,“平心而论,小爷也觉得破神仙对你更好,小爷也希望你和他在一起。但倘若你不快活,他再体贴入微也没用。花点时间好好想清楚,你需要的是什么,你爱的究竟是谁。”

    我惨淡一笑: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我一直知道。

    只是,我做不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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