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回 转念弃屠刀 深仇顿解-《白发魔女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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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过一刻,两人更觉心头滚热,喉咙焦燥,汗出更多,全身湿透。慕容冲知道时间一久,自己必然落败。可是这时已到了最紧要之际,谁都不能退让。除非同时撤掌化劲,否则必受重伤。慕容冲双掌似被胶着,想认输也不可能,何况又不敢分心说话。
再过片刻,慕容冲头上热气直冒,心中焦躁,运足气力相御。他们所坐那块石头,正对着秘魔岩下的岩洞,正在吃紧之际,岩洞中忽然发出一声怪笑,连城虎带着几个人在洞中冲了出来,几般兵器倏地向铁飞龙身上斫去!
原来那日应修阳发现慕容冲神色有异,悄悄叫内监传话给连城虎,叫他留神慕容冲。自己仍到乳娘府向客氏母女请安。连城虎到慕容冲房间去看,慕容冲已经不在,查问之下,知道慕容冲一早出宫去了。连城虎心中起疑,仔细搜他房间,在墙角发现铁飞龙约他单打独斗的小纸团。心道:“原来如此。他想必是另邀高手去了,但为什么连我们也不告诉一声呢?”拿了纸团,去找应修阳。却不料遍找无踪,既不在乳娘府,也不在青阳宫,竟不知到哪里去了。到了傍晚时分,乳娘府传出更惊人的消息:客娉婷也失踪了。
客娉婷是午间乘逍遥车出宫的,到了傍晚,不见回来,客氏派人到京郊各地名胜所在寻觅,在西山发现逍遥车被打得粉碎,人却四觅无踪,客氏哭得死去活来,一面派人去找,一面到女儿房中查看,一查之下,才在抽屉中发现客娉婷的留书,说是永不回来了。
连城虎将一切情况报告给魏忠贤。魏忠贤素性多疑,心想:莫非应修阳的失踪、客娉婷的出走,与慕容冲的赴约,都有连带关系,便道:“慕容冲一天一夜不见回来,又不将铁飞龙约他比武之事上禀,此事可疑。到日你和几位好手赴秘魔岩看吧。若慕容冲果是与敌人比武,你们便趁机帮手。若然不是,你们就将他一并除了。”
连城虎听了魏忠贤吩咐,到了慕容冲比武之日,约了应修阳所邀请来的三名高手,以及小皇帝的护身法师昌钦大喇嘛,共是五人,一早到秘魔岩的岩洞埋伏。他们本早想冲出来,可是连城虎怕铁飞龙掌力厉害,奸笑说道:“等他们两人拼得筋疲力竭之时,咱们再出手不是更好么?”昌钦喇
嘛点头称是。其他三名高手也乐得捡便宜,于是都伏在洞中静候时机。直到慕容冲与铁飞龙各以内力相拼,看看就要两败俱伤之际,他们才冲出来。
再说铁飞龙正在高兴,忽见几般明晃晃的兵刃,齐向自己戳来,大怒喝道:“慕容贼子,今日老夫归天,也要先把你废了!”双掌发力,劲道猛不可当!忽见慕容冲大喝一声,双掌骤然松开,全不防御。铁飞龙掌力打到他的身上,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,慕容冲反掌一扫,连城虎双钩刚刚沾着铁飞龙衣服,被慕容冲掌力一震,双钩飞上半空,腕骨碎裂,顿时栽倒!慕容冲喷出一大口鲜血,也滚下石台。
事出意外,昌钦大法师等四名大内好手齐都愕然,忽听得岩顶上一声长笑,玉罗刹衣袂飘飘,从半空中飞掠下来。长剑寒光一闪,首先便奔昌钦法师。同时又听得岩上有人喊道:“鱼儿上钩了,弟兄们快出来捉啊!”声音沉雄,山鸣谷应。原来玉罗刹怕自己寡不敌众,所以叫龙达三出声恫吓。
昌钦果然胆寒。他领教过玉罗刹的厉害,连城虎又受了重伤,心想剩下四人,未必是玉罗刹和铁飞龙的对手,而且他们还有埋伏,斗志一消,大声叫道:“风紧,扯乎!”双钹力挡玉罗刹三剑,另一名高手背起了连城虎,急忙撤退下山。玉罗刹按剑不追,只见铁飞龙面色灰白。玉罗刹道:“爹,你受了伤么?”铁飞龙木然不语,玉罗刹踏前一步,剑尖指着慕容冲,铁飞龙忽道:“不要杀他!”玉罗刹愕然收剑,只听得铁飞龙道:“我没受伤,是他救了我的性命。将他背下山吧。”声音低沉苍凉,好似大病初愈的人一般。
过了一阵,龙达三也爬了下来,笑道:“练女侠,你刚才飞下危岩,大约没看清楚。铁老的性命果真是这人救的。想不到他会这样!”铁飞龙低声说道:“珊瑚的仇不能报了。”玉罗刹道:“珊瑚妹妹之死,他也是凶手之一,可是不是主凶。主凶是金老怪,当场已被岳鸣珂杀了。还有一人是应修阳。”铁飞龙道:“就算他是主凶,也饶他了。”伸了伸腰,舒散一下筋骨,亲自把慕容冲背回长安镖局。
慕容冲受伤甚重,铁飞龙虽然喂了他几粒药丸,一路上仍是昏迷不醒,鼻孔流血。玉罗刹道:“看来他不能活了。”铁飞龙甚为难过,道:“想办法救活他!”
回到长安镖局,天已黄昏,副镖头林振蛟出门相接,道:“谢天谢地,你们平安回来了。咦,铁老将仇人也生擒回来了吗?真好本领!今天我们镖局里出了一件怪事呢!”
铁飞龙低低应了一声,龙达三向他打了一下眼色,问道:“镖局里出了什么怪事呀?”林振蛟道:“你们走后不久,有一个罩着面纱的姑娘乘着马车来到咱们镖局,说有一包东西要交给练女侠,叫我们不要打开。说罢便在车上提起一只大麻袋,向镖局的院子一抛,径自走了。我提起麻袋,沉甸甸的,摸一摸,里面装的似乎是人。我急忙提回内室,解开麻袋一看,里面果然是人!昏迷不醒,酒气扑鼻,似乎是给药酒迷着的,再看一看,他还给人点了晕穴。我不知这人是什么身份,不敢妄自解开。麻袋里有一封信,写着‘烦交玉罗刹小姐’。”玉罗刹噗嗤一笑,道:“这一定是客娉婷了。她不知道我的名字,所以叫做我玉罗刹。”铁飞龙道:“看她把什么人送来?”抱起慕容冲和众人走进后院,玉罗刹一瞧,叫起来道:“咦,是应修阳!”
铁飞龙大感惊奇,道:“珊瑚的仇可以报了!”玉罗刹把信拆开,只见上面写道:“玉罗刹姐姐:我没有面见你,我不能杀魏忠贤。谨送上奸贼应修阳一名赎罪。客娉婷。”玉罗刹自言自语道:“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呢?”对她能将应修阳生擒,也甚感奇怪。心道:“魏忠贤虽有好手相护,在我们看来,是杀应修阳易,杀魏忠贤难;但以客娉婷所处的地位,大有机会和魏忠贤单独相对,那可是杀魏忠贤要比杀应修阳容易得多。她既然甘冒如天的大险,为何却又不肯杀魏忠贤?”心中大惑不解。
铁飞龙将慕容冲放在湿地上,让他吸地上凉气。走过去将应修阳穴道解开,应修阳醉了几日,浑身无力,迷惘惘如在梦中,睡眼一看,见铁飞龙瞪眼看着自己,玉罗刹又在旁边冷笑,吓得魂飞魄散,想跳起来,双脚乏力,叫道:“咦,这里是什么地方?娉婷又到哪里去了?”他还希望这是一个恶梦。玉罗刹脚尖在他胸膛轻轻一点,应修阳顿时痛得如杀猪般大叫,铁飞龙道:“不要马上毙他,先问他口供,这事交给你办。”玉罗刹笑道:“追供之事,我最在行,爹,你放心好了。”铁飞龙全神贯注替慕容冲治伤,玉罗刹则把应修阳提到密室里去审问。
原来那日应修阳到乳娘府向客氏母女问安。客娉婷一腔怒气,正自无处发泄,一见是他,心道:“这也是一名汉奸,好,我就把他捉去送礼。”应修阳谄笑问安,客娉婷压着怒气,也装出笑脸相迎,并拿出酒来款待。应修阳受宠若惊,任他何等老奸巨猾,也绝料不到客娉婷会暗算于他,满满饮了三杯。这酒乃是宫中密酿的“百日醉”,名称虽然夸大,但能醉两三日却是真的,饮了三杯,顿时醉倒。客娉婷还不放心,又把他点了晕穴,然后把他放在逍遥车的夹层,将他带走。到了西山,客娉婷将逍遥车打个粉碎,然后把应修阳放入预备好的麻袋中,换了衣服,到郊外一间民家投宿。
客娉婷又怕酒力易解,每到十二个时辰,又将他晕穴重点。所以这三日来应修阳一直未醒。客娉婷本来不知道玉罗刹在长安镖局,后来想当年师父(红花鬼母)和铁飞龙玉罗、刹比武之后曾对她提过,说是铁飞龙和长安镖局的总镖头有过命的交情,客娉婷心想:不管玉罗刹是否住在长安镖局,将应修阳送到那里,她一定能够收到。于是便打听长安镖局的地址,雇了马车,罩了面纱,将麻袋里装的应修阳抛入镖局。
再说玉罗刹将应修阳提入密室迫供,她的伤穴残身手法赛过天下所有的毒刑,应修阳给她治得死去活来,终于把他所知道通番卖国的汉奸都供出来了。玉罗刹将他们的姓名官职,一一写在纸上,便把他提出来交给铁飞龙。
铁飞龙想尽了办法,给慕容冲舒筋活血,裹创疗伤,慕容冲虽然悠悠醒转,可是伤势仍是十分沉重,有气无力,不能说话。
应修阳见慕容冲躺在地上,又吃一惊,铁飞龙冷笑道:“应修阳,你看什么。慕容冲可不像你。”玉罗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,铁飞龙道:“好,既然得了名单,送他去见阎罗。”叫道:“女儿呀,你的仇人都已杀了,你可以瞑目了。”呼的一掌,把应修阳天灵盖震碎,顿时老泪纵横。玉罗刹急忙扶他入房歇息。铁飞龙边行边道:“裳儿呀,慕容冲不是我们的仇人了,你们要小心照料。”玉罗刹含泪道:“我知道。”
过了两天,慕容冲虽然经他们细心照料,伤势仍是不见好转。要知铁飞龙掌力可以劈碎石碑,洞穿牛腹,若然不是慕容冲内功深厚,早就死了。
第三天慕容冲气息更是微弱,挣扎说道:“铁老儿,谢谢你。”铁飞龙道:“慕容老弟,是我错了。”慕容冲道:“我没输给你。”他临死尚记挂着比武之事,铁飞龙这时一点也不觉得好笑,点点头道:“是,你没输给我。”慕容冲面上掠过一丝笑容,闭了双眼。铁飞龙摸它鼻息未断,听他心房尚跳,不忍哭出声来。
正自伤心,玉罗刹忽然蹦蹦跳跳,笑着推开房门。铁飞龙眉头一皱,道:“吵什么?病人要安睡。”玉罗刹笑道:“慕容冲有救了。”铁飞龙跳了起来,忽又皱眉说道:“你别哄我欢喜了,他给我伤成这样,岂能有救。”
玉罗刹一笑拉他的手,跑出厅堂,道:“你看是谁来了?”铁飞龙道:“啊,是杜兄来了。”
来的正是要上京救舅父的杜明忠。铁飞龙连日操心,一时想不起杜明忠和慕容冲的生命有什么关系。玉罗刹道:“这位杜兄送我一份厚礼,你说我该不该要!”铁飞龙道:“什么?”玉罗刹将桌上一个长匣打开,只见里面一株乌黑发亮,状若婴儿的药材。铁飞龙叫道:“这是千年何首乌呀!杜兄没有送给奸阉吗?”
杜明忠眼圈一红,道:“俺的舅舅已给奸阉处死了。听说死了十多天了。是在监狱里给秘密处死的。我在大前天才知道。”玉罗刹道:“你的舅舅是左光斗?”杜明忠道:“是。你还记得。”玉罗刹道:“他和杨涟同一个监狱,同被关在北镇抚司。”杜明忠道:“是,你怎么知道?”玉罗刹道:“我去看过杨涟。”杜明忠道:“他们六人都给处死了。俺舅舅和杨涟听说是同一天晚上死的。死得很惨,是给土袋压死的。”玉罗刹不觉怆然,心想:一定是我大闹天牢那一晚处死的了。
杜明忠道:“我悔没有听练女侠的劝告,还想向奸阉求情呢。好在门路未搭好,就知道了舅舅的死讯。这株何首乌和那件白狐裘子才没有冤枉送掉。练女侠,想当日在万县之时,我受了那神大元毒爪抓伤,全靠你迫他拿出解药。我无可报答,只有拿这株何首乌送给你。也许合你用。”
玉罗刹道:“合用极了。”将何首乌收起,道:“你以前的同僚袁崇焕在这里,你知道吗?”杜明忠道:“听说过,但找不着他。”玉罗刹道:“他在信王府,你快去找他吧。呀,你等一等,我有一封信托你交给他。”杜明忠道:“一定送到。”玉罗刹回到后堂,将应修阳那张名单套入信封,再详细写了一封信,说明原委。玉罗刹心想:现在魏忠贤势大滔天,虽有他通番卖国的真凭实据也参他不倒,不如交给袁崇焕,他年若是信王即位,这张名单就足定他死罪有余。”
玉罗刹粗通文墨,写一封信写得甚久,铁飞龙记挂着慕容冲,等得很不耐烦。好不容易等到玉罗刹出来,将信交给了杜明忠,便想端茶送客,杜明忠却尚无辞意,铁飞龙见有玉罗刹陪客,便问她取了那株何首乌,向杜明忠告了个罪,自去煎药给慕容冲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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