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回 柔肠寸寸情难断 剑气森森祸未消-《云海玉弓缘》


    第(1/3)页

    在风驰电掣之中,厉胜男突然止步,反手一招,施展出“拂云手”的功夫,便来硬抢冰川天女的宝剑。

    他们三人都是一等一的轻功,脚步放开,有如离弦之箭,要跑得像她们这样快固然很难,但更难的是收发随心,在刹那之间便立即将去势“煞住”,唐经天夫妇就还没有达到这样“静如处子,动若脱兔”的境界。

    冰川天女没料到她突然收势,直冲过去,厉胜男拿捏时候,恰到好处,反手一招,手指已搭上了她的剑柄,冰川天女但觉一股强劲的黏力,加上她这一冲之劲,重心登时不稳,身向前倾,险险跌倒!

    厉胜男的“拂云手”柔中带刚,乃是最厉害的空手入白刃功夫,即算同等武功的人,给她的手指搭上,兵器也非得立时脱手不可!

    可是冰川天女的宝剑却与任何兵器都不相同,乃是冰窟之中的万年寒玉所炼成的,剑身剑柄,浑成一体,根本就不像普通的宝剑以锋利见长,她的剑柄如剑刃一般,都是奇冷彻骨的万年寒玉!

    厉胜男的“修罗阴煞功”已有了第八重的火候,这股奇寒之气她还能忍受得起,但是她现在用的是“拂云手”而不是用“修罗阴煞功”,阴寒之气不能对消,她突然触及万年寒玉,虽然忍受得起,但血液的流通突然因冷受阻,功力却不免减了三分。

    而且万年寒玉滑不溜手,几乎是有形无质的东西,冰川天女用惯了当然可以挥洒自如,厉胜男却把握不住。冰川天女的武功又只是仅仅比她稍逊一筹,一吃了亏,立即便用重身法稳住身形,随即剑柄一翻,反削出去!

    厉胜男出其不意地施展“拂云手”功夫,一击成功,但却仍然不能把冰川天女的宝剑夺出手去,不由得大吃一惊,说时迟,那时快,唐经天的青钢剑亦已杀到,一招“乱披风”,一口剑登时化成了数十口剑,四面八方向她刺来!

    幸而厉胜男武功驳杂,随机应变,就在这性命攸关之际,突然使出“天罗步”的步法,一飘一闪,竟然从交叉穿插的剑光之中,避了开去。

    但这样一来,她弄巧反拙,退路已给唐经天封住,冰川天女的冰川剑法也已似闪电一般的展开,左一招“万里飞霜”,右一招“千山落叶”,重重剑气,俨如冷电寒飚,将厉胜男围得个风雨不透!

    厉胜男大怒,心中想道:“好呀,我看在世遗哥的面上,不过与你们戏耍一番,你们却当真要拼起命来了!”激战中只听得“铮”的一声,厉胜男将乔北溟所留下的那把宝剑也拔了出来,这把剑是乔北溟采深海的稀有金属所炼,轻如蝉翼,取名“裁云”,比游龙剑更为锋利!

    裁云剑和冰魄寒光剑碰个正着,两柄剑都是稀世奇珍,“铮”的一声响过,冰魄寒光剑荡起一圈青濛濛的光气,厉胜男只觉一股冷意从剑上传来,直刺掌心,两人都不禁心中一凛,幸喜这两柄宝剑都没有损伤。

    厉胜男将两柄宝剑霍霍展开,左手游龙,右手裁云,威力之大,无与伦比,冰川天女持有宝剑,还可以抵敌,唐经天却不由得连连后退。

    厉胜男大喜,正要杀出重围,唐经天忽地长剑一指,划了一道圆弧,厉胜男的宝剑,依着剑势,分明可以将它截断,却不知怎的,竟然没有碰着,说时迟,那时快,冰川天女这宝剑也圈了到来,她使的招数与丈夫一模一样,不过一正一反,两道剑光一合,登时把厉胜男圈在当中。

    原来唐经天使出了天山剑法中最精妙的“大须弥剑式”,这套剑式,攻守兼备,尤其用来防身,更是无懈可击,即算碰到武功比自己高出一筹的人,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。厉胜男的武功比唐经天稍胜一筹,又持有两柄宝剑,若然单打独斗的话,大约在十招之内可以脱困,在三十招之内可以将大须弥剑式破去,在五十招之内,可以令唐经天受伤。但现在多了一个冰川天女,两夫妇同时使用大须弥剑式,配合得妙到毫巅,这样一来,厉胜男虽有两柄宝剑,竟然不能脱困。

    唐经天夫妇双剑合璧,越迫越紧,厉胜男暗暗叫苦,心中想道:“世遗等我一定等得心焦了。当然他会找到这儿,但我既不听他的话,又要他替我解围,那还有什么面子。”

    危急之际,妙计忽生,激战中厉胜男忽地卖了一个破绽,唐经天心中暗笑:“你这诱敌之计,如何瞒得我过?”将计就计,青钢剑挽了一个剑花,似左反右,刷的一声,直刺厉胜男胁下的“玉衡穴”,与此同时,冰川天女的宝剑也横削过来,双剑合璧的杀势已成,两夫妻均是心中想道:“纵然你这妖女武功再强十倍,这一招也是万难逃过!”

    哪知厉胜男身上穿有宝甲,只听得“嗤”的一声,唐经天一剑刺中了她,陡然间便觉手上一轻,厉胜男趁他来不及收剑变招的当儿,左手游龙剑将冰川天女的宝剑架开,右手的裁云剑已把唐经天的青钢剑削断。

    厉胜男脱出围困,娇声笑道:“唐少掌门,恕我无暇奉陪啦!”哪知笑声未了,忽听得一个冷峭的声音喝道:“给我站住!”

    紧接着便听得唐经天朗声叫道:“爹爹!”厉胜男大吃一惊,抬头望时,月光下看得分明,只见山坡上站着一男一女,女的似是冯琳,男的三绺长须,相貌威严,约有五六十岁年纪,双方距离最少有半里之遥,但他那声大喝,却是声若洪钟,震得厉胜男耳鼓嗡嗡作响。唐经天叫他做“爹爹”,这个男子当然是天山派的掌门唐晓澜了。

    原来唐晓澜以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,虽然不愿参加邙山大会,与各派宗师围攻孟神通,但他却极是担心,因此不待痛禅上人派人来邀,便与妻子下山,重到中原,准备万一邙山之会各派宗师都遭败绩的话,他就要与孟神通约战,单打独斗一场。

    无巧不巧,唐晓澜夫妻这一晚在这座山上的一间寺院借宿,半夜里听得天山神芒的破空之声,急忙赶出来看,恰恰碰着唐经天战败,又瞧见游龙宝剑在厉胜男的手中,饶是唐晓澜的涵养功夫再好,也禁不住勃然大怒!

    厉胜男只练过乔北溟的半部武功秘笈,而且这半部也还没有练至大成,一知道是唐晓澜,如何还敢抵敌?她自恃轻功超卓,唐晓澜喝她“站住”,她却跑得更快了。

    唐晓澜眉头一皱,说道:“瑛妹,你把这妖女拿来,问问她为什么要夺咱们的镇山宝剑,与天山派有什么大恨深仇?”要知唐晓澜虽然怒极,但以他的身份,而且又是一个男子,到底不便亲手捉拿一个少女,所以只得请妻子出手。

    冯瑛心地纯厚,微笑说道:“大哥不必动怒,此女能够在经天手中夺过宝剑,武功也算得是很难得的了,我将她拿来,你好好问她,不可将她吓坏了。”

    厉胜男正在如飞疾跑,忽听得衣襟带风之声,倏然间一团白影在自己身旁掠过,看清楚时,冯瑛已越过了她的前头,拦着了她的去路。

    厉胜男不寒而栗,心道:“要是她在背后骤然给我一剑,我还能活命么?”但她把冯瑛错认作冯琳,随即又想道:“冯琳的轻功虽然在我之上,真实的本领,未必便能胜我多少,我有两把宝剑在手,好坏也要试一试,总胜于落在他们的手中!”

    冯瑛笑道:“小姑娘,不要跑了,将游龙剑交给我,回去和我们叙叙话

    吧,只要你说得出个道理,我们不会难为你的。”

    厉胜男道:“好,宝剑交回给你!”忽地一招“白虹贯日”,游龙剑的剑锋径向冯瑛的心房刺去,她还怕对方的轻功太好,一剑难以成功,右手的裁云剑也来一招“风卷落花”,下斩冯瑛的双足!

    这两剑一上一下,狠毒之极,冯瑛若然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,身子定必前倾,心房就要给游龙宝剑一剑穿过;若是施展轻功,向上跳跃,那么双足自膝盖以下,就等于送上给厉胜男的裁云宝剑所削了。

    厉胜男出剑如电,骤下杀手,满以为冯瑛纵使能逃得性命,至少也要受伤,哪料心念未已,眼前忽然现出一团白影,两柄宝剑竟然不知给什么东西裹住,一股柔中带刚的力道好似扯着她的手腕一般,勒得她的虎口隐隐作痛。厉胜男这一惊非同小可,双剑奋力一挥,连忙一个“鹞子翻身”,倒纵出三丈开外,只听得嗤嗤两声响过,两片白布在空中飘下,厉胜男这才知道冯瑛刚才是用衣袖裹住她的宝剑。

    冯瑛皱了皱眉,道:“小小的年纪,怎的如此诡诈,若不是我,怕不给你搠两个透明窟窿!”

    唐经天叫道:“妈,这妖女歹毒得很,你不要和她客气。”

    冯瑛虽然没有受伤,但以她数十年的内家功力,施展流云飞袖的绝顶功夫,竟未能够把厉胜男的宝剑夺出手去,也是大出意外,心中想道,“我上次回山之后,还未满十年,江湖上就出了这么些厉害的人物,当真是后生可畏!”不敢轻敌,随手折了一枝带叶的柳枝,刷的一下,就向厉胜男手腕打去!

    厉胜男这时已经知道了她是唐晓澜的妻子冯瑛,心中虽然畏惧,但仍然恃着自己有两把宝剑,暗自想道:“他们夫妻俩并驾齐名。唐晓澜要顾着身份,断不会与妻子联手攻我,我有这两把宝剑,不信就敌不过她的一根柳枝。”

    哪知冯瑛自幼得天山女侠易兰珠的真传,如今年近六十,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,远非她的妹子可比,一根柳枝,在她的手中已胜过任何厉害的兵器。

    厉胜男觑个正着,左手横剑防身,右手的裁云剑扬空一闪,迎着柳枝便削,但听得刷的一声,厉胜男的手背已着了一下,而她那一剑,不过仅仅削下了柳枝上的两片树叶。

    冯瑛亦不禁心中一凛,她这一招,本来要打中厉胜男的虎口,将她的宝剑震飞的,但却中了手背,而且连着的三招,不知怎的,竟都给厉胜男避过了。

    原来厉胜男一觉不妙,就立即用出了“天罗步”的步法来,这种闪避强敌的步法,源出青城,但经过乔北溟的苦心钻研,又加以新的创造,比青城派本来所传的更为神妙,所以连冯瑛在急切之间,也奈她不何。

    冯瑛心道:“怪不得经儿的宝剑会给她夺去,武功果然是有些怪异,连我也瞧不出她的路数。看来非得三十招以上不行了。”

    厉胜男一剑削出,忽觉剑尖似乎有一股相反的力道,向外牵引,游龙宝剑几乎脱手飞去,厉胜男大吃一惊,急忙挥动裁云剑来削柳枝,化解了游龙剑所受的困险。

    只见冯瑛那根柳枝,俨若灵蛇乱掣,东一指西一拂的,飘忽无定,把厉胜男弄得眼花缭乱,竟不知她是从哪里攻来,宝剑一给柳枝粘上,厉胜男便不由得心头一颤!

    原来冯瑛正在施展最奥妙的内功心法,使一个“粘”字诀,来强夺厉胜男的宝剑,她的柳枝轻若无物,随着厉胜男的剑尖飘晃,无声无息,一有机会,便在剑脊上一拂一引,幸亏厉胜男有两把宝剑,左剑受危,右剑来救,右剑受危,左剑来救,要是只有一把宝剑的话,早就给她夺去了!

    饶是如此,十来招一过,厉胜男亦已香汗淋漓,只有招架之功,毫无反攻之力。冯瑛柳枝不断打着圈子,圈子越缩越小,不消片时,厉胜男的双剑已感到舒展不开,全身都在柳枝的笼罩之下。
    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