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离婚-《落花时节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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简敏敏头朝天默默听着,等简宏成说完,依然沉默,沉默了好一会儿,低下头来平视着简宏成,冷冷地问:“我能信你吗?”
简宏成道:“也是,你这辈子信谁,谁就在你脚下挖坑。”
简敏敏点头道:“好嘛,你前头不就是放屁吗?”
简宏成道:“但以前有没有其他人给你预设过保障机制?比如即使你在羁押期间无发言权,我依然在简明集团保留你的大股东身份,你有否决权,背靠国家法律,可以兵不血刃地开个董事会,就把我的管理权收走。这是我交给你的信任,不是口头许诺,而是白纸黑字的公司章程。”
简敏敏听着,慢慢坐直了,圆睁双目,盯着简宏成:“呵呵,转移利润太容易了。”
简宏成笑道:“对的,跟懂行的人容易说话。你替我想想,我名下公司不少,一个人没有精力面面俱到。最简单的管理办法是让所有名下公司的财务公开合法,经得起各种事务所过筛子一样的检查。我但凡有转移利润、偷税漏税、做两套账或三套账的想法,恐怕转移的利润大半先得落到那些分管经理人手里,而不是到我手里。我还得被他们捏一辈子偷税漏税的把柄。你说,我会做这种因小失大的傻事吗?”
简敏敏听了不语,又靠回沙发背。
简宏成道:“好好做人。天不早了,宏图,你开车送大姐回家。路上小心。”
简敏敏起身就走,依然不语。简宏图在她身后跟着,满脸悲壮,招手求哥跟着去壮他的胆,可简宏成飞奔上楼,管儿子去了。简宏图自怨自艾:“关键时刻,儿子比弟弟重要。”
简敏敏冷冷地道:“你长这么大了,他还能认你弟弟,供你、养你,你爹娘都做不到。知足吧,你。”
简宏图忙连连称是,殷勤地替大姐拉开后车门,可不敢让大姐坐在说话、动手都太方便的副驾驶座。等大姐坐进去,他绕到驾驶座,打开车门,不急着走进去,道:“信不信哥哥这事,其实你只要看看我就行了。我没用,哥哥还对我这么照顾。”他说完见大姐理都不理他,才敢闷声不响地坐进来,赶紧开车上路。
但身后很快传来简敏敏阴森森的声音:“我手里的宝贝多,我要的也多,情况就不一样了。”
简宏图在前面翻了个白眼,不敢答应,老老实实地开车。简敏敏觉得没趣,也就闭嘴了。难得的是,这一路上,简敏敏破天荒地没把简宏图怎么样。
这个夜晚显然很热闹,很多人夜不能眠。宁宥关上卧室门,关了灯,用手机上网查询离婚的方法。简敏敏坐在床上,将高球一下一下地砸向墙壁,又弹回来落到面前,竟是落点精准,显然是训练有素,做多做熟。而宁恕坐在床上,面对着不知在放些什么的电视发呆,直到想上厕所了,才看了眼手机,发现已是凌晨一点。他愣了一下,看看房间的门,将灯全关了,这才敢将窗帘拉开,俯视已经安静了的城市。人影罕见,显得灯光好生荒芜。
宁恕看了会儿,返身收拾行李箱,下楼将房退了。结账时被提醒还有两罐啤酒的消费,他忙用手掌对着嘴巴哈一口气,觉得没有酒味,估计不能算酒驾,才拎起行李箱出去。他依然很谨慎,走得左顾右盼,确认身边身后没有跟踪,即使有跟踪,也别被砸了脑袋。宁恕上车将车门一关,简直是大喘气,仿佛干了一件重体力活儿。
然后,宁恕开着车在市区绕来绕去,绕了几条最空旷的高新区马路,以确认没有跟踪之后,才绕进一家宾馆,登记入住。他这才能睡得安稳。睡时仿佛全身虚脱了,睡相很是疲惫。
虽然只睡了几个小时,可宁恕还是闹钟一响就起了床,一丝不苟地梳洗打扮,即使睡眠不足,依然浑身清爽地出门去餐厅吃饭。
清晨的大餐厅里除了服务员外,几乎空无一客,唯独正对着进门通道的大桌前坐着一个人。所有进餐厅吃饭的人都必须看见这个人,而这个人也仿佛有意检阅进餐厅吃饭的每一个人。这个人面前只放着一杯咖啡,其余全无。
宁恕将早餐券交给服务员后,才一抬头,便看见这个人。他的脸一下子僵住了,这不是阿才哥是谁?他几乎是本能地立刻拿出手机放到耳边,假装接起电话,说话着,转身就往外走,头都不敢回一下,也不敢坐电梯,径直从很多人看得见的大厅里的旋转楼梯走下去,直奔出大门。外面正是上班高峰,天气很热,人来人往,无比嘈杂,可宁恕觉得前所未有地安心和踏实。他冲出门二十几步,都快到了人行道,才想起他的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里。
宁恕不敢肯定阿才哥是否在等他,但毫无疑问,阿才哥一定在等人。慢着,宁恕又想起来,匆忙之中,他仿佛看见了阿才哥脸上的诡笑。真的是冲着他来?宁恕坐在车里,一时没力气开车,只顾着平息呼吸。他昨晚不是没看见有任何跟踪吗?究竟阿才哥专程来找的是不是他?他会不会是风声鹤唳了?宁恕安慰自己可能是巧合。他幸好反应迅速逃得快,可依然魂不守舍,这一天的工作须强打精神才能做好。
谁都看得出宁恕脸色不佳。
宁宥家里到早上总是兵荒马乱的。临出门,宁宥问儿子:“要不要替你检查一下有没有漏带东西?”
郝聿怀打开手机,取出一个文件给妈妈看:“这是我写的去跆拳道馆的必带用品,我以后照着这个文件整理就行了,不会忘带。”
“哟,这办法好。那我们下去吧。”
郝聿怀答应着,先蹿了出去。宁宥换上鞋子出门,刚锁好门,郝聿怀又将手机递到她面前:“你看我拟的去美国的行李,我的行李。”
“哦,太好了,发一份到我邮箱。”宁宥欣喜地想到,原来是简宏成的教导起作用了。
“我能不能不给你看,就开始整理我的行李呢?”
“你有没有把握解决什么洗澡出来没替换衣服啦、手机充电器没法插进美国制式的电插座啦……”
“妈妈,你不会见死不救吧?”郝聿怀一边说,一边赶紧手机搜美国制式插座是怎么回事。
“所以要你发一份到我邮箱啊。”
郝聿怀摇头:“要不你发一份你的到我邮箱,给我参考?”
“行。”宁宥立刻掏出手机,翻出去年去日本时做的备忘文件,发给儿子,“去年出差去日本前做的,给你参考。”她发好了才想起来,那些妇女用品让儿子看见了可怎么办,立刻拿来儿子的手机,道:“你看着电梯,我删掉几项你不方便看的再发给你。”
“我又不是小学生。”
宁宥呵呵一笑,背转身去,不让儿子抢,硬是收了邮件,再删了邮件,抬眼一看儿子在做鬼脸,也鬼祟地回一个笑脸,快手进入系统设置,将闪存清空。不出所料,宁宥听到儿子“嗷”一声长叹。宁宥闷笑。
“我们先去银行取你第一名的奖金,留一百块给你零用,其他的放到你的卡里。”
“行,行。但九百的零头不要存定期,行吗?我那些压岁钱都被你存定期,拿都拿不出来,还要你的身份证。”
宁宥看了一眼儿子企求的眼神,将警告吞了进去,只是道:“虽然是奖金,你可别花得太大手大脚。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赚钱。”
郝聿怀想了想,点头,却没回答。宁宥看着,也不点破,但知道儿子听进去了。
宁宥送走儿子后,直接奔到律师那儿,跟律师道:“我准备跟郝青林离婚,请帮我介绍贵所的离婚律师。”
律师道:“郝先生还在刑事拘留期,不能协议离婚,你只能起诉离婚,会比较麻烦。其实也多等不了几天,判决后就能协议离婚了。”
宁宥道:“是的,我昨天查了一下相关法律,可是……被这个人恶心死了,一天都不能忍了。”
“是昨天谈的郝先生补充交代的原因?”
宁宥点头:“是的。不忍心当众打击他爸妈,就让他们以为他交代新问题是被我儿子感动的好了。”
律师道:“都已经需要完全依靠你了,还变着法子恶心你,这做事真缺点儿理智。我替你问问张律师有没有档期。”
宁宥点头,坐等律师拨电话。可她真是忍不住,一时又只有律师在眼前,见律师找不到人,就道:“郝青林有小聪明,但又很自以为聪明,他最聪明,做事总忘记别人也有脑袋。看他做的蠢事我已经不会生气了,但非常恶心。”
律师道:“郝先生知识面很广,这几天在里面待着,广泛深入地接触了各路人才,估计各种程序法已经速成,不试试手多难受。”
宁宥哭笑不得,总算将一肚子怒气化解了开来。
律师笑问:“还起诉离婚吗?”
宁宥点头:“离。关键是我昨天查了,我儿子可以不出庭听那些丑陋争辩。只要不影响到我儿子,就算我给个机会让郝青林速成婚姻法吧。”
律师这会儿一下子拨通了张律师的电话。宁宥看出律师拖延时间让她深思熟虑的良苦用心,不禁又是心里一热,毕竟是善意的人居多。
旋即,律师放下手机道:“张律师正好有半个小时的空当,你先跟他谈谈。”
宁恕忙碌了一阵子,想起一件事来,忙上网替妈妈订了kfc,然后打电话给妈妈:“妈,昨晚有没有人来骚扰?”
“没有。我倒是担心一夜呢,都想好了对策,结果一觉睡到天亮。你呢?”
“呵呵,我能有什么问题?宾馆里到处是监控摄像,还有保安。妈,我给你订了肯德基的鸡翅,目的是让你实战演习一下怎么接快递。很简单,你问清楚是谁订的、电话多少,再看清楚,是不是穿着工作服,然后才能开门,最后一道关口是打开快件,看里面是什么。有数了吗?”
宁蕙儿其实恐慌得一夜几乎无眠,上了年纪的人这么折腾几下,脑袋晕晕乎乎的,走路都是飘的。可她不敢告诉儿子,怕增加儿子的负担。再说宁恕的周到体贴让她着实开心感动,什么困难都可以抛到脑后去了。她忙道:“你这样安排最好了,我先学着做一遍,等万一真有别的快递过来,就不会慌了。哎呀,现在要靠儿子了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趁机赶紧戴上老花镜,找出纸笔记录,“先看,啊不,先问,谁订的,给谁的,里面是什么……”
“里面是什么不用问,真快递员不会知道。妈,你在记录?”
“是啊,好记性不及烂笔头,人一慌更没记性了,还是记录一笔的好,你别心急啊。”
宁恕的同事进来找他,宁恕只得请同事稍等,继续耐心地再说一遍怎么辨认快递员和检查快件,要拿着剪刀或者刀子出去看,快递员很忙,心急,不肯多等,带着剪刀开门,就可以快速拆箱,顺便,也可以防身。
宁蕙儿听得啧啧称好,即使宁恕没时间听,说完就搁了电话,都不妨碍宁蕙儿叫好叫出声来,除了儿子,谁能替她想得这么周到呢?宁蕙儿心中踏实了几许,脸上终于松弛下来,想到儿子,她也有了笑容。她心情敞亮地去厨房找来几粒饭,将记录的要点贴在门背后的门镜旁边。
很快,kfc送餐员前来敲门。宁蕙儿有条有理地、根据要点一条条地对照执行,满意地完成了一次实战演练。等送餐员离开,宁蕙儿笑眯眯地站在门口,伸了个懒腰,呼吸了一会儿与屋子里不一样的空气,直等楼梯上响起脚步声,才进了家门。
在遥远的上海,宁宥到了公司,也收到一个快递。接待台的姑娘吃力地搬出一只有棱有角的、挺括的箱子,放到台子上:“宁总,有个男生专门送来,嘱咐我必须亲自交到您手上。”
宁宥看看箱子上面的记号笔手书大字:一箱书。不禁一笑,觉得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。她位置越坐越高,自然送来的礼物越来越多,但明目张胆地送到公司里的基本上不会太贵重,不过也不大可能是书。她招呼保安帮忙搬去办公室。
一路上,宁宥身边不时有同事招呼:“宁总还来上班?”“宁总,有个设计问题一直定不下来,能不能请你参加讨论?”……宁宥一边一路应付着过来,一边看着保安抱着的箱子,猜测是谁寄来的。
她坐下先拆快递,一看,果真是几本新书,取出来时掉出来一封信,再往下,却只有一个纸包,不知纸包里又是什么。宁宥先拆信。信只有一张纸,纸上面也只有寥寥几笔字,但那字笔画刚毅,写在普通的a4纸上竟很简洁漂亮:“宁宥:送你几本我喜欢的书,带去路上看,虽薄,却相当有料。还有几张美元现钞,路上用。简宏成。”
几张?宁宥掏出那个纸包,不肯拆开,只抠出一个洞来看,里面结结实实的都是美元。宁宥惊呆了,两根手指扒着那洞口,好一会儿没动弹一下,等回过神来,立即拿起电话打给简宏成:“收到你寄来的……怎么回事?”
简宏成愣了一下:“怎么回事?噢,我写了一份书单给助理,让她买了寄给你,都是薄但内容很不错的书,我很喜欢的,适合路上带着看。”
“噢……”
“有没有你看过的?”简宏成不等宁宥说下去,忙着打断,急切地想知道答案。
“有两本,《集体行动的逻辑》和《自然宗教对话录》……”
简宏成跟小年轻一样地欢呼道:“六本里面有两本,撞书的概率很高了。这些都是我喜欢看的书,我相信你也肯定会喜欢,果然。是不是看的时候特别烧脑,但看完豁然开朗,似乎一下子认识了许多规律的样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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