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赢的心理-《你好,神枪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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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赌什么?”丁芳和周祖光异口同声。
“就赌陈宁的考核,是会合格呢,还是垫底?”
丁芳露出了会意的微笑,“当然是合格。”
周祖光刚想说话,唐心一指他,“那周哥,你只能赌‘垫底’了!”
“我还没问,赌输的人要怎么办?”周祖光翻白眼。
唐心嘿嘿一笑,“输的人,要无条件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!不管对方是要你倒立还是跪行,都得照办!”
“好!我答应!”丁芳咬牙切齿地回答。
周祖光犹豫了,但还是答应。
丁芳扫了周祖光一眼,扭过身不再说话。唐心开始偷笑,不管陈宁的结果如何,周祖光和丁芳都不得不扯上联系。
考核是在射击馆进行,一般不对记者们开放。唐心等人在休息区等候,终于听到了考核结束的铃声。
这一次,陈宁能够实现她的梦想吗?唐心有些忐忑,就在这时,手机响了,居然是沈清源的电话。她看着屏幕发怔,不知道这通电话是忧是喜。
“喂?”唐心接听。
沈清源向来少言寡语,但这次一口气说了很多,“你们可以进来采访了,报道一下陈宁吧,她打破了全运会、亚运会的女子10米气手枪的纪录,和世界纪录仅差几环。”
唐心脑海里浮现出数个惊叹号。挂上电话,唐心激动得直笑,就是不说话。丁芳坐在一旁,镇静自若地问:“我赢了?”
唐心使劲点头。
周祖光嘿嘿一笑,“输了输了,不过我能看到一颗射击新星冉冉升起,还是很开心!丁芳,你说吧,你要我答应什么?”
丁芳耸了耸肩膀,“不知道,我对你没要求。”唐心赶紧接过话头,“怎么能没要求?我来说一个吧……”她故意卖了个关子,等到周祖光和丁芳齐齐看她,才继续说:“周主任,你和学姐复婚吧。”
话音刚落,唐心就看到丁芳的眼神一下子变了,凌厉无比。周祖光尴尬万分,眼神游离,就是不看丁芳。她心里咯噔一下,知道自己提了一壶不开的水。
“算了算了,当我什么也没说,咱们赶紧进馆吧!”唐心赶紧将话题扯开。丁芳率先走开,一脸冷漠。
一行人进入射击馆。
周祖光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,“对了,刚才那是沈清源的电话吧?为什么通知你入馆的是他,不是工作人员?还有,他为什么给你电话,不给我打电话?我好歹是你主任呀!”
唐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丁芳语气凶狠,“少废话,问题怎么那么多?”
周祖光乖乖闭嘴。
刚刚结束考核的射击馆,队员们正在休息。唐心一眼就望见了陈宁和陈海,他们站在张教练身边,笑得十分开怀。张教练也是一样,兴致勃勃地跟陈宁说着什么,大概是在说入队的事情。
金菲站得远远的,一脸愤恨的表情,看来她的成绩不怎么样。唐心这一刻的心情,简直是扬眉吐气。
丁芳奇怪地看她一眼,“唐心,你也太高兴了吧?”
“学姐,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高兴。”唐心声音里压抑不住激动,“我看到陈宁终于迈出这一步,就是觉得爽!”
丁芳立即停步,露出职业化的微笑,“你这种心理是一个很有趣的案例,我要进行分析了。”
“你说,我也听听。”周祖光也很好奇。
“你把陈宁当作一种寄托,每当看到陈宁,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——曾经那个平凡的你。”丁芳娓娓道来,“当年的你,也可能面临着陈宁所面临的十字路口——往左,你的平凡会变得不平凡。往右,你的平凡就会变成平庸。”
唐心愣住了。
丁芳说的都对。当年她和沈清源分手后,曾经发了疯地学习,就是想要摆脱属于她的标签——平凡,不起眼。
“唐姐!”陈宁看到了他们,往这边飞快地跑过来。一同走过来的,还有沈清源、陈海和江一天。
看来他们的成绩都还不错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微笑意。
“唐姐,张教练告诉我说,他会记录我的成绩,帮我报名比赛,但是我可能要在明年参加文化课考试后才能正式入队。”
“太好了,我就说过你能行的。”
周祖光笑呵呵的,“陈宁,你很棒!等一下我们想要采访你,方便吗?”
陈宁使劲点头,“行的!只是在采访之前,我能提个要求吗?”
“什么?”
陈宁看了看唐心脖子上挂的相机,脸颊绯红,“唐姐,你能先帮我跟队长拍一张合影吗?”
沈清源愕然,“我?”
陈宁抿唇一笑,站到了沈清源的身旁。唐心职业反应地举起相机,按下快门的瞬间,她看到镜头中的陈宁将头微微歪向沈清源。
唐心一瞬间大脑空白,什么都不知道了。以她为中心,一个小空间瞬间形成。外面的世界很嘈杂,只有她的世界一片静寂。
“唐心,我们开始采访吧?”周祖光喊她。
唐心木然站在那里,一句话也不说。
丁芳见她脸色不对劲,赶紧寻了个借口将她拉开。唐心恹恹的,没有一点精神。
“你现在如何?有没有好一点?”丁芳摸了摸她的额头,有点烫。
“学姐,我……”唐心感觉特别揪心。她刚通过欢乐直播摆脱了口吃的毛病,如今又得了失语症?
“你之前不是说,通过我教你的方法已经好了很多吗?”
唐心难过地低下头,“是这样的不错,可是我发现,就像你说的,这只是缓兵之计,治标不治本。”当她面对沈清源,想到他们已经不可能有交集了,还是很难过很难过。
丁芳笑出了声音,“想不想知道,怎么治本?”
“想。”
“不爱他。”
爱,是人类史上流传最广泛,最漫长的一种疾病。基本上无药可解,症状轻缓者,可以用时光来治疗。
唐心愣了愣,“其实,我本来就打算彻底放弃他的。”
“那陈宁喜欢他,你也应该无所谓才是。唐心,承认自己做不到不爱他,别压抑,别自欺。”丁芳冷静地分析,“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,在你心里,你是不是也以为沈清源是完美的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唐心挠了挠脸。
“你把沈清源想象得越完美,你就越痛苦,因为他是你自卑的来源。其实沈清源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完美,他有好几次……”丁芳说到一半,忽然觉得不妥,“算了,以后再说。”
唐心被勾起了好奇心,“学姐,沈清源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丁芳没立即回答,只是意味深长地望向远处的沈清源。他正在配合周祖光,对着话筒回答一些问题。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,站在哪里,就能聚集起一束光芒。他们天生就注定要站到更高的舞台上。可是光芒越茂盛,阴影就越黑暗。
“你所看到的沈清源,只有一半。”丁芳的笑容很玩味,“他把自己的另一半藏起来了,谁也找不到。”
唐心也看过去,当看到陈宁站在他身边,头顶只比他的肩膀微微高出一点的时候,心里又开始一阵阵地难受。最萌身高差……她知道自己不该嫉妒陈宁。美貌、事业、前途,她都有,而陈宁什么都没有。可是那些东西和沈清源相比较,居然能够瞬间土崩瓦解,不值一提。
采访很快就结束了,周祖光让摄影师收起机器。唐心有些惭愧,这次采访她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。
“主任,给我五分钟的时间,可以吗?”唐心问。
周祖光看了看在不远处喝水的沈清源,心领神会地点头,“好。”想了想,他攥起拳头,“加油。”
唐心哭笑不得。她镇定了一下,走到沈清源身边。他放下纯净水瓶,静静地看着她,似乎在等待她开口。
唐心转过目光,看向远处正在交流的运动员们,这画面让她一点点平静下来。接着,她说:“沈清源,其实这五年,我每一天都在想你。”
沈清源周身一震,惊讶地看着她。
“但是从今往后,我会试着忘记你。”唐心的声音里有一丝悲哀,“你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,你对我的世界造成了多大的伤害。”
“唐心,看着我。”
“沈清源,再见。再见的时候,我们就是陌生人。”她说得很慢,像在宣誓。
沈清源上前一步,“唐心……”
唐心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,扭头往射击馆外快步走去。她不敢看他的脸,怕看上一眼,自己就会失控,失去说话的能力。
沈清源怔怔地站在原地,看着那个纤细秀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。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,从未有过的感受。道理他都懂,是他将她推开,这世上也没有人有义务永远被另一个人伤害。可是分离的这一刻来临,他还是会痛。像心被挖空了一块,生生地疼。
“沈清源,等会儿开会,我们要商量一下接下来几场比赛的策略。”张教练走过来说。
沈清源抬起眼睛,眸光清淡,“教练,我想请半天假。”
“可是马上要开会,而且……”
“谢谢教练。”沈清源提步就往外走。张教练直瞪眼睛,“喂,你这孩子,我没答应啊!”
丁芳走过来,对张教练说:“他想去哪里,就让他去哪里吧。”
“丁医生,我怕这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胡思乱想。”
“他什么时候没有胡思乱想了?”丁芳叹气,“你们都觉得他成熟稳重,可在我眼里,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目前的心理状态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摇摇欲坠。”
冬天天黑得很早。
沈清源到达医院的时候,食堂已经开始派饭。他走进去买了饭票,要了一碗红豆粥。红豆粥盛在纸碗里,散发出清甜香糯的气味,在塑料袋上扑出一层薄而白的雾气。
他上了八楼,和护士站打了招呼,便来到一间病房里。靠墙的一张病床上,躺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。妇人身上插着各种体测仪器,床头柜上还有一个监测仪器,屏幕上显示着有规律的心电图。除此以外,一个人也没有。
沈清源皱了皱眉头,将红豆粥放在床头,低声喊了一声,“妈。”
沈母躺在病床上,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这是你最爱的红豆粥,从小到大你都会熬给我喝,这大概是你最熟悉的味道了吧?”沈清源打开塑料袋,让红豆粥的香味飘出来。
沈母依旧一动不动。
沈清源眼中微微含泪,拿起沈母的手,放在灯下细细地看。因为过瘦,皮肤很松弛,显出过早衰老的一种状态。他难过地抚摸着,想象着这只手曾经温柔地抚摸过他的头顶,如今更是伤心。
“妈,我今天通过冬训的考核了,成绩破了亚洲纪录。教练让我接下来参加比赛,争取拿到奥运参赛资格。”沈清源说,“说起来有点奇怪,我都拿了两块金牌了,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,因为我不知道该跟谁分享。”
沈母依然静静地躺着。昏暗中,只有仪器偶尔发出很有规律的滴滴声。
沈清源终于流出了眼泪,“妈,你醒来好不好?我要让你看一看金牌……”他再也压抑不住情绪,低头伏在床上,发出了一声抽泣。
门口忽然发出一声响声。沈清源猛然抬头,正看到父亲提着一只水瓶站在门口。他大概有五十岁上下的年纪,因为长期酗酒,脸色蜡黄得厉害,眼袋也垂出颓废松弛的弧度。见到沈清源,沈父眼神亮了亮,“小源,你来了?”
沈清源擦掉眼泪,表情立即冷漠下来。
“你别担心你妈,医生说恢复挺好的,总有一天能醒过来。你就安心去比赛。”沈父将水瓶放到墙角,露出笑容。
沈清源问:“护工呢?”
“太贵了,一天就擦擦身子喂喂药,就那么多工资……我让她这两天暂时回去。”
沈清源冷笑一声,“省了钱做什么呢?你又要去赌博?”
“我,我没再赌了。”沈父慌忙辩解,“小源,你什么时候能原谅爸爸呢?爸爸真的知道错了……”
沈清源没看他,只是对躺在床上的沈母柔声说:“妈,我下次来看你。”说完,他站起身往外走。
“小源,你要跟着你张叔叔出去比赛了是吧?第一站是哪里,爸爸想去为你加油。”沈父追出病房。
沈清源猛然停步,一回身瞪着父亲。他咬字极重,“不、需、要。”
“我也是射击运动员,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……”
“你不配。”
沈父愣住了。
“你退役后就整天赌博、酗酒,你就不配做一名射击手。”沈清源一指病房,“也是因为你,妈妈现在成了植物人!如果不是你欠下的那些赌债,她怎么可能躺在这里?”
沈父的脸变得灰白,又变得暗沉,“小源,我会补偿你们的。”
“你补偿得起吗?”
沈清源冷笑一身,转身就走。走了两步,他忽然停步。清俊高挺的男孩子,有着最清澈的目光,却在此刻,眼神变得压抑哀伤。像阳光无法穿透云层,像落叶抱不住枝头。
他喃喃地道:“其实我没有资格责怪你。因为我,也是一样有罪。”
“小源!”
“爸,我都想起来了。”沈清源转过身,表情哀伤,“是我用枪打伤了妈妈,是我让她变成了植物人。我和你一样,都补偿不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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