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-《小大夫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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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挨了一巴掌的郭靖,灰头土脸地回了家。熟料楼道内的电梯门刚打开,他就一眼看见了自家的防盗门敞开着,他走出电梯,看见屋子里站着好几个穿制服的警察。

    郭靖一怔,不明白自家这是出了什么事,一时间脑袋有些发蒙。

    他再一看,客厅的地板上,撒落了一地的药片,大大小小,数以百计,两个民警正奋力地拦着郭立业,一个人掰开他的手,从他手里抢下企图吞下的药片。

    郭立业带着哭腔挣扎着:“没办法了呀,我也不想死,可人再找不着,我活不成了,活不下去了呀警察同志,你们不知道我家的情况,我闺女这是让人拐走了,拐卖妇女呀……”

    “爸?”郭靖慌忙走进客厅,郭立业本来已经渐渐稳下来了,一看郭靖回来了,急了,抄起手边的药瓶子,一把砸到他身上:“你跑哪去了?你妹妹丢啦!”

    郭靖这才知道,原来最近郭郭为了躲避老爷子和韩浩月在一起,无所不用其极,偷户口本未遂,干脆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了,打算和韩浩月事实婚姻,旅行蜜月,来个生米煮成熟饭。老爷子情急之下报了警,但警察得知情况后告诉他这不是绑架,也不失踪,无法立案侦查,实在没辙,老爷子一个急火攻心,在这寻死觅活了起来。

    郭靖安抚下了老爷子,然后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警察,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。他去厨房泡了两桶泡面,一人一桶,递给了坐在沙发上的郭立业。

    郭立业有些消沉,但情绪明显已经缓和了很多。他叹了口气,缓缓道:“正规军成了游击队,迂回战改突袭了。升级了。看着吧,十有八九这回是拦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郭靖吸溜了口面,问:“说去哪了吗?”

    “换你这么笨的也不会说,何况你妹妹。说了也是假的。”郭立业用叉子挑了挑手里的面条。正说着,他突然不说话了,一个劲儿地盯着郭靖。

    见老爷子盯着自个儿半天没说话,郭靖下意识地问了句:“您没事吧?爸?”

    “你脸怎么了?”郭立业这才开口,原来,他一直在观察着郭靖的脸,“挨谁的打了?”

    郭靖下意识地摸摸脸颊,他的脸还有些发红,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手指印儿。瞒不住了,他索性一五一十地把从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情,向老爷子完完整整地交代了。

    郭立业不怒反笑,起身去厨房弄了碟花生米,又拿了瓶二锅头,沥沥沥的,将清澈的酒落入酒盅,和郭靖两人小酌了起来。

    咣的一声,郭立业把手里的二锅头放到桌上,端起酒杯,伸过去和郭靖手里的酒盅叮的一碰:“好事。拿下就是好事。喝一杯!”

    一杯下肚,郭立业放下酒盅:“趁热打铁,必须拿下。”

    “爸您用词稍微注点意。事就这么个事,没别的乱七八糟。”郭靖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郭立业剥了颗花生扔进嘴里:“乱不乱你自己心里清楚,不必跟我解释。我也不问,我也不说你,我就说你舅老爷,当年多穷啊,要什么什么没有,就一个打铁的,家里除了他和一条饿狗,连把铁锹都没有,硬是把地主家的闺女拿下了,他靠什么?就是没皮没脸,这和你有点像,就要有这种精神。黄彩云怕什么,她一个接生婆子,能比过去的地主更坏更贼吗?”

    郭靖听得直皱眉头:“这些话听着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话粗理不糙,我有你妹妹拖着耗着,平时也没什么功夫教你,亏得你自己有天赋,可该拉的时候我也得拽你一把。话多了少了就这个意思,想想你妹妹怎么对付我的,这次要是错过,就不好弄了。”

    郭靖点点头:“这我知道。这次要是栽了,我和黄蓉都抬不起头来。”

    “别怂别怕,关键时刻你得硬气。你这么想,我要是黄彩云,我会怎么办?大胆了想,放开了想。”

    “辞职,不干了,医院要是不把我开除了,她就地退休。”

    郭立业冷哼一声:“这算什么?你想想郭郭再看看韩浩月,俩人快把我的人命都逼出来了,眼皮子都不眨巴一下,辞个职算什么?我要是黄彩云我也不傻,我怎么也得出个大招治你吧?”

    “什么大招?”郭靖眉头一挑。

    “要想出来我不早就对付韩浩月去了吗?这不是没辙才和你坐在这儿唠闲嗑吗?还没明白吗?你,得在黄彩云没想出绝招之前,就提前动手,事不宜迟,谁动手慢谁被动。懂我的意思吗?”

    “好像懂了一点儿。”

    “就一点儿?”郭立业锁着眉头瞪他。

    郭靖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,他琢磨着:“别催别催,来了,好像两点儿了。”

    傍晚,夕阳映红了半边天,黄家还没有亮灯,客厅的地板被黄昏的光线照得泛着微微红光。

    从一回家到现在,姐俩已经争吵了五次,情绪激动,斗争激烈,好不容易在吴汉唐的劝说下,二人才有所缓和。此时的姐俩各坐在沙发的一端,吴汉唐挤在中间,他左看看右看看,像个说和的太白金星,平息着随时爆发的战争。

    黄彩云看着电视机,问黄蓉:“别的既然说不了,不说了。说说医学的事情。昨天晚上,是不是安全期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黄蓉看着自己的手指甲,漠然地回道。

    “你对橡胶过敏,不能使用避孕套,他知不知道?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们,有没有采取其它的避孕措施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黄彩云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吴汉唐赶紧拦住:“她说了什么也没有发生,那就等于没有采取措施,这是逻辑问题。没有发生嘛。坐下,慢慢说。”

    黄蓉继续抠着指甲:“还有吗?没有我回屋了。”

    “黄蓉!”黄彩云气急败坏地呵斥了一声。

    黄蓉又换了一只手,抠着手指甲,并不理会她愤怒的情绪。

    黄彩云已经快被气疯了,她指着黄蓉:“我告诉你黄蓉,昨天就是你和郭靖见面的最后一次了。你要不给我去找肖锐,你不找你不喜欢,那就找别人,别人也找不着,就去相亲。我拼了什么也不干,也不能让你再这么下去了!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“笃笃笃”的敲门声,三个人同时转头看去,吴汉唐站起来走了过去,他朝猫眼里看了看,门外,是郭靖一张谄媚的笑脸。

    吴汉唐没敢开门,他回头看着黄彩云,顿了顿,还是说了:“郭靖。”

    “这还蹬鼻子上脸了!”黄彩云再次气疯了,没等黄蓉和吴汉唐反应过来,她一路走过去,一把拉开门自己就走了出去,拦也拦不住。咣的一声,门被她摔上了。

    黄蓉和吴汉唐趴在猫眼里往外看,却什么也看不见,俩人对视一眼,侧耳听着,还没听到什么,黄彩云就打开门走了进来,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,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    屋里无一人说话,三个人都沉默着,黄蓉一脸疑惑。顷刻间,吴汉唐先憋不住了,他试探性地问:“你没把他怎么着吧?”

    而此时的郭靖,已经在黄家楼下的一片空地上撅着屁股往地缝里打起了钉子、扎起了骨架,搭起了帐篷,有邻居路过,好奇地看着他。而他的屁股上,赫然多了一个脚印,不用猜,正是黄彩云踹的。

    黄彩云朝楼下瞥了一眼,看见那硕大的帐篷已经搭好,瞬间更是火大了,她二话不说,直接报了警,然后又拨打了物业电话。一路从阳台上走回客厅,举着电话,气得手直哆嗦:“流氓。彻头彻尾的无赖。我已经报过警了,派出所的同志让我同时通知你们物业,请你们通知保安,通知所有能管这件事的人,再不来,他就要在小区里盖房子啦!”

    黄蓉和吴汉唐看着眼前的情景,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不消一会儿,楼下就被物业、保安、民警,还有一些邻居围成了一个圈,而郭靖站在正中间耐心地解释着,奈何他声情并茂,用词恳切,像个单口相声演员,围着他的大伙越聚越多,倒像是来听评书的观众。

    “大伙儿都看过武侠小说,郭靖是谁?成吉思汗的金刀驸马。他能入赘,我也能入赘,倒插门不丢脸。我不是耍流氓赖着不走的混蛋,我是个大夫,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的医生,报警的是我们科主任,我女朋友就是她妹妹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情真意切:“我们俩从上学到现在,从同学到同事,认识这么多年,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不要脸的事,因为不这么做不行了,再不这样,我们这辈子也只是同事了。主任是好主任,姐姐是好姐姐,我不能说她不许自由恋爱就是封建,我管好我自己就行了。有的大姐阿姨都是邻居,黄蓉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什么样的人,大伙也知道,我要真是个泼皮她也不憷,我们是真心想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围观众人表情各异,不乏一些人被他的真情打动了。

    郭靖继续说,说到最后甚至眼圈一红:“别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,我就是喜欢她。她离了婚我也不在乎。要是以前我就这么豁得出去,她也不会嫁给那个不靠谱的出轨男人受委屈了。我追她这么些年,我今天来,就是想负个责任,男人说话要算数,说喜欢她就一辈子喜欢,说对她好就必须对她好,说要求婚,不管谁拦着我也要求婚,要不就别说,说了就要做,一个下了娶女朋友当老婆决心的男人不就该这样吗?”

    他吸吸鼻子,看着保安恳切地说:“我一不会扰民,二不会犯法,要是哪违反了小区物业条例,您各位尽管说,随时改。实在不行我现在就把帐篷拆了。”

    说的在理,态度真诚,礼貌谦逊,没人说话了,一点反驳的声音都没有,楼下瞬间一片寂静。民警琢磨了会儿,然后返回了黄家门口,和吴汉唐聊了起来。

    因为是片区的民警,相互之间也熟,民警调解时候的语气也像街坊相劝:“天底下这种事都没个对错,你们双方都有理,小郭说得也在理,我看物业也没说什么。您进去呢也劝劝黄主任,没事就别打110了,这么热的天来回折腾,她这年龄也受不了。其实我们都觉得郭靖这孩子挺不错的。关键他也不违法呀是不是吴主任?”

    吴汉唐频频点头,聊了几句后,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民警。

    入夜,深邃的天空中,一弯皎洁的新月散着明亮的光。

    帐篷没拆,人没走。月光下,郭靖身上围着围裙,坐在一把户外椅上,看着眼前摆着的一个平板电脑里郭郭和郭立业说的对口相声的视频,一个美发师站在身后给他理发。

    他旁边,一只酒精炉子上,支着一个小火锅,里面正咕嘟咕嘟地涮着肉片儿。

    趁着理发师倒手的空,郭靖端起手里的外卖饮料,咕噜噜用吸管喝着冰镇可乐,这时候吱呀一声,一个骑着电动车,穿着上门送药logo衣服的快递小哥把车停在一侧,说话还有点结巴:“哥,是你点的防中暑藿香正气、液吗?”

    吃喝拉撒,衣食住行,全解决了,看样子郭靖是要准备扎下来了。

    而楼上黄家,正在气氛压抑地晚饭进行中。三个人埋头闷吃,细嚼慢咽,谁也不说话,只能听见细细的咀嚼之声。

    突然叮咚一声,门铃响了,吴汉唐刚想站起身,黄彩云就先他一步,推开碗走了过去,黄蓉和吴汉唐都不安地盯着她。

    门开了,黄彩云刚想骂人,一看来人并不是郭靖,而是一个穿着上门按摩logo衣服的男技师。她微微一怔,有些诧异地看着来者。

    按摩师彬彬有礼道:“请问哪位是黄主任?郭先生为您点的上门按摩,颈肩推拿,腰腿放松,下单两个钟头,钱已经付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咣——”,黄彩云把门摔上了。

    晚饭后,黄蓉一刻钟也不想待在客厅,洗漱完毕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,蒙着被子和郭靖视频了起来。

    平板电脑屏幕上的郭靖,脸上抹着刮胡泡,正一边和黄蓉视频,一边在帐篷里刷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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