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-《菲克老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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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张纸石峰写了好几天。

    他看到莫蔓菁就紧张,说不出整段的话,便只能写。他想,写了照着念,总能念出来吧,可莫蔓菁一把撕碎,直言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他。

    莫蔓菁瞪着他说,嫁给他比没去成上影厂还后悔。她就应该去湖南的……现在还有了拖油瓶,以后嫁人也不好嫁,现在离婚,她去了上海还可以重新开始,找个好人家。

    过去她最烦的那套老人言、社会论,被她一字一句地高度利用,刺激石峰。

    石峰问,“我不好吗?我们现在孩子也有了,都挺顺利的。”说着,声音低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不好,你很笨,你读书好也没用,说的话、做的事没意思得紧,又不浪漫又拉胯,你这辈子看过电影吗?读过文学吗?”

    冷漠得像冰一样的话。

    她嫌恶地掀着染墨的裙摆,见他掏纸,想也没想就撕了。一把也撕碎了石峰最后的希望。

    “你是这么想的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他问:“你真要离婚?”

    “你是以为我在开玩笑吗?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石峰很冷静地在满月酒当晚给她抱来了个西瓜。莫蔓菁一手抱着孩子,一手收拾东西,话说得那么绝,只能把行李箱拉出来了。

    他掐着青藤给她看,说,“新鲜的,没能在你月子里给你吃上,有点可惜。”

    那时候又没进口超市,处处都卖的时令水果,一般人家都得挑烂的买,他哪找的西瓜啊。

    莫蔓菁好奇,石峰臭脸不说话,沉默地给她切了,结果是半生的。

    他牙关一咬,菜刀一搁便作势要扔。

    莫蔓菁拼命锤他,好歹拦了下来,“我要吃的!不许扔!”

    她去找了个瓷勺,还没插/上勺,清醒过来,懂事地拉来他爸妈。

    他们也是稀奇,哪来的瓜,一家人灼热的注视与好奇下,石峰终于没招架住,低下头说,有个学农的同学,在村里租了片地,买了农用pvc薄膜做了两个小拱棚,一溜西瓜藤就这一个大果,没想到没熟。

    莫蔓菁吃着生瓜,还蛮开心的,大冬天看见一瓤粉红,就像剖开肚子看见个女儿一样知足。

    倒是石峰他爸想得多,问他,地租在哪里啊?

    石峰说了个厂区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他怎么给你的?方便吗?”石峰他爸说要是种得好,以后就找他买,我们蔓菁不是冬天要吃西瓜吗?他很认真地把莫蔓菁当做了长期相处的家人,生怕亏待。

    石峰消沉,缩了缩颠痛了的屁股,“哦......我骑车去拿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得好几十公里吧。”他妈感叹了一句。

    莫蔓菁吃着瓜,嘴里回出股苦味。她往石峰那里看看,他拿着瓤瓜,没吃,也没抬头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莫蔓菁体会到牵挂,人已经住到了厂里的宿舍。

    她想小石头了,想得夜夜哭,想得只有拼命写剧本才能消解这种思念。

    她怕频繁打电话回去会让石峰误会,好不容易把他骂死心了,可别再缠上她了,想是这么想,每回挑他上课时间打去家里,又期盼带孩子的阿姨会在交待完孩子近况后说一句,孩子他爸今天在家呢,要不要让他听电话?

    她内心总有这样的一幕剧情,每每都装作无所谓地打去电话,挂断时都要失落地失神片刻。

    阿姨说,孩子叫石墨。

    她问,沉默的默吗?

    “不是,墨水的墨。”

    “啊?哦......有说什么意思吗?”

    阿姨:“说他满月那天,墨水打翻了?是抓阄的吗?”

    莫蔓菁气死了,怎么这样取名。

    气着气着,熄了灯又笑了,臭石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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