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三五 英雄乘时务割据(八)-《金鳞开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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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牛金星没学过阶级论,也不相信阶级是一成不变不可调和的。最初的义军固然是为了求一条生路,但形势发展成如今这般规模,参加科举或是投靠闯营、西营,已经成了谋求晋身之路,哪里还有什么公心?其实追本溯源,最初的那些义军求的也只是自己的生路,并不包括其他穷苦大众,否则怎么会做出让人赤手空拳去挡刀口的事来?

    朱慈烺见牛金星语噎,又看了看吴伟业,见他若有所思,放缓了口气:“圣天子当初重抚不重剿,称‘贼亦我赤子’,这才是天下至公之心。尔等竟然杀藩王,犯陵寝,私政设制,搅乱天下,其罪未必就比那些贪蠹之官小!今rì我且留你一命,待rì后回京,交付法司依律而断!来人,将他带下去。”

    牛金星恐怕自己是最后一次见太子了,本想喊两句,最终却只是紧闭了嘴,眼中渐渐浮出一层绝望。

    朱慈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,瞟了一眼吴伟业:“吴先生以为适才我说的可有道理?”吴伟业正要开口,朱慈烺紧跟着又道:“卢象升早就说过:民从贼,是因为没饭吃。兵从贼,是因为不发饷。我皇明二百七十载基业,无非就是眼下有些困顿,哪有什么大事?只要上下一心,勉力维持,过几年年景好了仍旧是一个太平天朝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说的是。”吴伟业无奈道:你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,让我还怎么说?

    “别我说的是,”朱慈烺笑道,“要公论如此才是。”

    闵展炼跟在朱慈烺身边只是作为侍卫,并不说话,闻言也忍不住心中嘀咕:这位吴老爷真是年轻不懂事,枉费他还考得榜眼!太子见牛金星也好,跟你说这些也好,不就是让你写成文章传播天下么?怎么如此费劲呢?

    吴伟业也听出了些弦外之音,小心问道:“殿下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随便说说,没什么意思。”朱慈烺懒得说什么了,只让吴伟业自己去领悟。

    吴伟业到底还是没有明白自己在东宫的定位和作用,以为只是替太子殿下写点奏折。殊不知,还有很多不适合太子说的话,需要有人代为言传。

    诸如今rì将皇明与闯贼并论,这种基调怎么能让太子顶在前面!只有一个貌似中立客观的人说出来,朝廷既能不予追究以示宽宏,又能借此打击士林中“归降李闯是天命所归”的论调,让那些闻风而降的地方守牧之官背上道德包袱。

    吴伟业终究是没有明白太子的意思,只觉得最后那句话听着太没意思。他心中暗道:也罢,既然你没意思,我更没什么意思。一个贼人也要跟他说那么多话,殿下的确是没意思极了。

    “殿下!刘宗敏醒了!”随军青衫医进来报道。

    朱慈烺精神一振。

    他没有即刻回城,就是在这里等刘宗敏的消息。此战最大的战果就是抓住了刘宗敏,虽然抓到的时候他已经身负重伤,几乎就要魂归黄泉。好在随军的青衫医对于战阵上伤势研究颇深,手脚麻利地将这位权将军洗整干净,涂上上大蒜、蜂蜜配置出来的东宫新制金疮药,用止血带止血,又拿肠线缝合了伤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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