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重庆重庆(上)-《旧梦1937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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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,景明琛扑倒在地上,脸朝下跌进一个水洼,这才终于攥着落叶和泥土痛哭出声。

    哭了不知道多久,只觉得天昏地暗中,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抱了起来。她不需要看也知道那是谁,那个人总是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,哪怕他和她相隔千里,他也总有办法在她需要时到她身边来。

    她闭着眼睛靠在他胸膛上流泪:“二姐死了,是被中统局害死的。”

    蒋固北不说话,只是无言地摩挲着她的头发。

    过了很久,景明琛说:“二姐托中统局的林羡鱼来给我报丧,告诉我说,不要把她的死讯向父母说。蒋先生,阡陌死的时候我也在,只有我和你知道他不在了,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你的痛苦,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懂得,你的心里该有多苦啊。”

    蒋固北没有说话,半天,他捧起她的脸,凑近了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吻,然后望着她,郑重地,轻轻地说:“景小姐,你的秘密,从此也交给我保管了。”

    日子过得飞快,转眼就又到了过年的时候。

    这半年里景明琛过得心惊胆战,生怕父母会知道二姐去世的消息。好在到底没有被发现,想必中统顾忌着景先生党国元老的身份,怕引起不必要的矛盾,所以隐瞒了二姐的死讯,而军统方面更是巴不得从未出过这档子事,也对外封锁了消息。父母那边,二姐本就是长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,因此虽然半年没有露面,父母倒也没有疑心,只当是她又受公派去了外地。

    一近年关,母亲催景明琛回重庆过年的信就接二连三地寄来。

    景明琛心里很矛盾,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应当帮二姐尽孝,更顺从母亲才是,另一方面她又怕回到重庆面对着父母,会想起二姐,会难过,会瞒不住。

    最终,一直到除夕前一天,她才磨蹭着回到重庆。

    一进门,她便听到了母亲的笑声,走到客厅,竟惊诧地发现林羡鱼也在。

    她不觉紧张起来,林羡鱼来做什么?

    见她回来,母亲忙站起身来,嗔怪着说:“你还知道回来!”

    母亲又回头笑着向林羡鱼说:“你看,我们家女儿都不听话,老二这个样子,老三也这个样子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同林羡鱼交换一个眼神,林羡鱼示意她少安毋躁,景明琛耐下性子坐了一会儿,等到林羡鱼告别时立刻假借送他蹿了出去。

    一出景家门,景明琛便迫不及待地问:“林先生,你来我家是为了什么?”

    林羡鱼说:“没什么,只是来告诉景太太,说二小姐在外地执行公务赶不回来过年,托我来说一声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狐疑地望着他:“我母亲何以信你?”

    林羡鱼淡淡一笑:“难道你忘了,二小姐曾经对你母亲假称我是她的男朋友。二小姐性子别扭,有话不同亲生母亲说,反而只告诉男朋友,这种情况也是很有可能的。景太太果然信了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,她打量着林羡鱼:“你对我二姐倒是很了解。”

    林羡鱼苦笑着摇摇头,他望着不远处光秃秃的冬日树,轻声道:“我与二小姐,既是敌手,也是知音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目送他离开,转身回家,去楼上看父亲。

    外人走后,景太太才卸下那副面具露出忧惧的面孔来,她坐在景先生床头垂泪:“要不然怎么要你今年过年一定回来,理查德大夫说,你爸爸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。”

    父亲的病这一年来恶化严重,到现在已经是睡的比醒的多,一天里清醒不过一两个时辰。

    就像现在,景明琛和母亲都坐在他身边,他却睡着。

    景明琛对母亲说:“您先去休息吧,我在这儿陪一会儿爸爸。”

    母亲依言离开,景明琛坐在床边看着父亲,突然间,睡梦中父亲抽搐了一下,含混地喊出一个名字。

    他唤,明嬛,明嬛。

    景明琛潸然泪下,她握住父亲的手,轻声回答他:“爸爸,我在,我在。”

    晚上理查德和顾南荞来看了一下景先生,景明琛送他们离开时,理查德对景明琛说:“景先生状况不大好,如果能熬得过春节或许有救。”

    言下之意,人如烛光熄灭之时,就在这个春节里了。

    景明琛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,她憎恨这一年,这一年里离开了太多人,翼明弓、沈蓓、二姐,现在又轮到父亲。

    她还记得上一个春节,那时多快活,谁料到,一转眼,如锦鲜花凋谢,烹油烈火熄灭。

    景先生是在大年初二殁的,前一天他刚过完生日。

    景家早有准备,事到临头倒不至于慌乱,但至亲之人离世这件事情,无论做多久的心理准备,事情到来的那一瞬,仍旧是锥心之痛。

    景家有明宇和大姐夫两个男人主外,又有母亲和大姐主内。景明琛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便成了闲人一个,只需跪在灵堂前守孝即可。

    景先生身为立法院元老,又曾在大学任教,前来吊唁的政商学界名流数不胜数,景明琛跪在地上,木木地看着一双双皮鞋来了又走,直到一双鞋子停在她的面前,对她说:“明琛,你要珍重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的眼泪“唰”地流了下来,她更咽着回答: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这是她回到重庆后第一次见蒋固北,于她而言,他有一种无形的力量,只需要站在那里,哪怕什么话都不说,她便能得到安慰。

    战争时期,连丧事也从简,景先生的葬礼很快便结束了。

    下葬的当晚,景家一家人齐聚在餐厅吃晚饭,景太太看了一圈,突然哭了:“明嬛这个死丫头到底去哪里了,怎么那么不孝,爸爸死了都不回来看一眼。这么不孝,干脆死在外面好了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垂着头,双手紧紧攥着桌布,她咬着牙使劲憋着眼泪,不敢哭出来。

    她想起爸爸去世前,只有她在身边的时候,爸爸突然回光返照,问她:“小囡囡,你老实告诉爸爸,你二姐是不是不在了?”

    他已经病卧床榻整三年,断无可能听到什么风声,但父女之间自有心灵感应。二姐从小个性别扭最喜欢和母亲犟嘴,但对父亲却乖巧崇拜。

    景明琛心知瞒他不住,便点头默认了。

    爸爸叹一口气:“你们姐妹三个里,我最担心的一直是她,你大姐是个大家闺秀,性情贞静,你呢,爸爸一直相信你傻人有傻福,只有你二姐,她像团火,总是过分地燃烧自己,爸爸总担心她烧着烧着就熄灭了,但是没有想到,她竟然真的先我一步走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:“小囡囡,难为你了,继续把这件事情瞒下去吧,别让你妈妈知道,连续失去两个亲人,她受不了的。你别看她平时喜欢和你二姐斗嘴,但她心里其实很爱你二姐。”

    她答应了父亲,一定要暂时把这件事情瞒下去,等到母亲的伤痛稍有平复再想办法慢慢告诉她。

    她答应了两个人,所以必须瞒下去,哪怕现在妈妈一口一个死在外面地说二姐,她也不能替二姐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大家沉默地在母亲的哭哭啼啼中吃完了这一顿饭便各自回房了。

    景明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挨到半夜却毫无睡意,她小心翼翼地起床穿衣下楼,走出了家门。

    她向着北公馆的方向走去,三更都已经过了,想必蒋固北也睡了吧,他睡了也没关系,见不到他人也没关系,只要靠近他,她就觉得安慰,她现在太需要安慰了。

    她没有想到,北公馆的灯竟然还亮着。

    二楼蒋固北的书房散发出温暖的黄色光线,她站在大门外望了很久,按响了门铃。

    不多时便有人下楼来开门,是蒋固北,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,推开铁门握住她冰冷的手:“你来啦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仰脸朝他笑: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

    蒋固北牵着她往里走:“我在等你呀,我知道你会来的。”

    他捏一捏她的手指,低声说:“明琛,我要你知道,无论何时,我这里总有一盏灯,是为你亮着的。”

    蒋固北早已命人为景明琛收拾好客房,景明琛洗漱后便睡了,走了这许多路到北公馆来,她也真的累了,很快便沉入了梦乡。

   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,阳光透过浅绿色的窗纱照射进来,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手臂上,景明琛静静地躺了一会儿,直到有仆妇来敲门:“景小姐,下面开饭了,您要起床吃饭吗?”

    景明琛回答说马上就起,关上门立刻换好了衣服,在客房盥洗室里洗漱完毕后就下楼去了餐厅。

    一进餐厅,就听见有人喊着“妈”扑了过来,景明琛被抱起来转了个圈儿。她头昏眼花地刚落地,一抬眼,就看见蒋固北黑着脸把人拽了回去:“你都多大了还这样跟你妈撒娇,一百多斤也不怕把你妈撞飞。”

    小三子便挠着头“嘿嘿”地笑。

    景明琛仔细看他:“半年没见而已,你又长高了。”

    距离从宜昌捡他已经过去了五年,小三子也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了,他个头蹿得快,每次见面都拔高了一截,景明琛听他喊妈都觉得臊得慌,她才多大年纪,哪来这么大个儿子!

    “一家三口”坐下来吃早饭,小三子问景明琛:“妈,你怎么没把从文带来?”

    景明琛勉强一笑,她原本是打算过年带从文回家的,但考虑到家里一片人仰马翻,就放弃了这个念头,她对蒋固北说:“林羡鱼收殓了二姐,悄悄埋在了墓园里,我想过几个月带从文来一趟重庆,去祭拜下二姐。”

    蒋固北蓦地想起那一年在武汉,景明嬛对他说景明琛就托付给他了,一时间百感交集,他点点头:“好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把视线移向小三子:“你过年就要毕业了吧,有没有想好考哪所大学?”

    小三子叹了一声捂住脸:“有什么比你妈曾经是你老师更可怕的事情?答案是,没有!”

    景明琛敲了一下他的头:“少打岔,你到底想好没?”

    小三子放下手:“我不打算考大学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拧起眉头:“你说什么?不考大学你要干什么?”

    小三子正色道:“我想参军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把筷子重重一放:“我不允许,你怎么还没放下这个念头?”

    小三子着急道:“我都十七岁了!过去你说我小,现在还有什么理由阻止我?”

    景明琛语塞,半天,她轻声说:“我承认,是我自私了,只是,我这一年失去太多亲朋好友了,战场那么危险,我怕你会像从文的爸爸、沈院长的儿子那样,一去不复返。”

    小三子的语气也软下来: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,就像你当初选择做保育院的老师,难道你的父母没有想过给你安排更安逸的工作吗?但他们最终不是也尊重了你的选择吗?”

    景明琛看着他,骤然想起两年前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。

    “囡囡,人生来不是为了对得起哪个人,而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心。”

    瞬间泪凝于睫,景明琛更咽着对小三子说:“你要保重,一定要平安回来。”

    突然有人按门铃,管家去开门,不多时,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进来:“固北,这次我遇到大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看到坐在餐桌前的景明琛,来人顿时噤声,抱歉地对蒋固北一笑:“打扰你们吃饭了。”

    来的人是傅秋荻。

    她一身淡青色旗袍,外搭着白色裘皮大衣,端庄而清丽。

    景明琛久闻她大名,曾经一度“傅秋荻”三个字是盘旋在她心中的阴影,但真正像这样面对面,倒是头一次。

    要是在以往,见傅秋荻如入自家门般出现在蒋固北家,还这样亲昵地称呼蒋固北,她的心里肯定要犯嘀咕,但云南之行后,她和蒋固北已经互表心意,再不会对蒋固北起疑。她站起身来问蒋固北:“要我和小三子回避下吗?”

    蒋固北对小三子说:“你去楼上温书吧。”

    他按住景明琛的手,对傅秋荻说:“明琛不是外人,可以信任。”

    傅秋荻点点头,对景明琛报以微笑。

    客厅里只剩下蒋固北、景明琛和傅秋荻三个人,傅秋荻迫不及待地从手包里拿出个东西打开来放在桌子上,景明琛的眼睛瞬间一亮。

    那是一枚钻戒,主钻足有鸽子蛋大小,闪烁着熠熠光辉。

    蒋固北蹙着眉头问:“这是?”

    傅秋荻愁眉深锁:“是许先生送的,他向我求婚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险些惊叫出声。

    许先生和傅秋荻的传闻已经不是什么新闻,她原以为许先生对傅秋荻不过是捧戏子的态度,没想到竟还真想娶她进门。

    蒋固北倒不意外:“那年他逼老姜和你离婚,我就料到会有今天,你打算怎么办?”

    傅秋荻满眼彷徨:“我不知道。我是万万不愿意嫁给他的。老姜不在重庆,我只能找你商量。”

    蒋固北安慰她:“总会有办法的,你不要着急。许先生那边就暂且拖着,找个借口好了,说和老姜离婚不过两年,如果现在就和许先生订婚,恐怕会招来非议。就拿军统做幌子好了,说许先生正值升迁之际,怕军统会以此为把柄,给许先生的仕途带来影响。你先回去,让我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。”

    傅秋荻愁眉不展地离去后,蒋固北也陷入了繁难之中。

    景明琛跪坐在他面前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:“事情很棘手吗?”

    蒋固北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身边:“棘手,假如秋荻真是传闻里那样水性杨花,假如姜韬真是流言里那样没有心肝,那倒罢了,偏偏不是这样,这两位鹣鲽情深得很。姜韬是我的中学同学,原本也是沪上小开,家境优越。秋荻是普通家庭出身,那时在女校读书。我们是在一次郊游中认识的,老姜和秋荻一见钟情,本来打算一毕业就结婚,但谁知老姜家为他安排好了亲事,秋荻家也觉得齐大非偶,要秋荻和远房表哥结婚,为了在一起,两个人都和家里断绝了关系。日子起初过得很艰难,全靠老姜做文员的一点工资维持生活,所幸秋荻被喜乐电影公司的星探看中,邀请她去拍戏,一举成名。但成名后各种登徒浪子也接踵而至,这些年他们打发掉了不少狂蜂浪蝶,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人。直到这次这位许先生,来头实在太大,手段又着实强硬。我想了想,竟想不出方法来帮她,许先生是金先生的姐夫,恐怕在许先生这里,我自身都难保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不解:“听你所说,姜先生和傅小姐伉俪情深,可我在武汉时也确实见到姜先生出入舞厅和舞小姐厮混呀。”

    蒋固北摸摸她的头:“这其中自有缘由,我暂时不便同你说,你不会怪我吧?”

    景明琛乖巧地回答:“有什么可怪的,你又不会骗我,不告诉我,一定也是为我好。”

    蒋固北满意地一笑,揉一把她的头发:“乖。”

    他收回手,看着手心,皱着眉头:“我说景小姐,你多久没洗头了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脸一红:“在灵堂里每天被香薰,头发出油有什么稀奇的。”

    蒋固北牵住她的手:“走,今天天气暖和阳光好,带你洗头发去。”

    他牵着她走到花园里,吩咐仆妇提一壶热水来,冷热水参半灌进花洒里,自己提着花洒给景明琛浇水洗头发。这一天阳光甚好,水从花洒孔里喷出来,被阳光一照,折射成一道道彩虹。蒋固北说:“你头发长得真快,要及腰了,再长一年就跟我第一次见你时差不多了。那时候你梳了麻花辫,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在重庆待了一星期便启程回乐山了,走之前的那一晚她又溜出来去北公馆借住。

    半夜被渴醒,她下楼去倒水喝,路过书房却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。

    轻轻推门进去,蒋固北正伏案写东西,她走近了看。蒋固北察觉到有人,回过头来:“是你,怎么醒了?”

    景明琛问他:“大半夜不睡觉,你在干什么呢?”

    蒋固北惨淡地一笑:“没什么,在写信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拿过信纸,看见上面的内容,喉头顿时一更。

    “母亲大人在上,我在伦敦一切都好,前段时间和同学一起去郊游……”

    他在冒充蒋阡陌给小妈写家书。

    在家书里,蒋阡陌还好好活着,在异国他乡,有一群好同学,沐浴着康桥的微风。

    他原本是可以有这样的人生的。

    蒋固北把笔往桌子上一丢:“说来也怪,从小受母亲的影响,我恨毒了父亲这边的人,包括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,在我母亲的教导里,这个弟弟是我最大的仇人,是我成为蒋家家主最应该铲除的障碍。但在灵堂里第一次见他,我就觉得他很亲切,我一点也不讨厌他。后来父亲去世,所有人都说是我步步为营逼死父亲,小妈更是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。只有阡陌,他背着他母亲跑到巴公房子找我,见面就喊我哥哥,说他知道父亲的死和我无关,父亲沉疴多年,不过是实在熬不住了罢了。他说他打听到了我和蒋家的纠葛,觉得他对不住我们母子三个。”

    “我心里虽然很乐意亲近他,但起初还是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理他,他倒也不气馁,天天都往我那里跑,一直到我肯回应他那句哥哥。”

    景明琛抱住他的手臂:“从小我和二姐关系最好。大姐受妈妈教导,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,说是姐姐,我觉得她更像妈妈,不像个同辈人。二姐比我大六岁,却好像只比我大一岁似的,爱玩爱闹,虽然嘴上老是喊我三傻,但一点也不嫌弃我傻。在武汉的家里,我和二姐的卧室挨着,她和我一起背着妈妈偷偷挖了个墙洞,晚上我们悄悄传纸条聊天,像做特务似的,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个特工。”

    蒋固北无言地抱着她,他亲了亲她的头发,半天,说:“下个月,我亲自去乐山接你和从文来拜祭二姐。”

    三月里,蒋固北果然亲自来了趟乐山,接景明琛和从文去了重庆。

    从文这是第二次来重庆,上次来还是从宜昌过来的时候,时间都耗在了医院,这次到重庆就仿佛初来乍到,看什么都觉得新鲜,看到什么都想买。景明琛跟在他身后跑,路过卖报的,只听见报童喊:“特大花边,特大花边,政府某官员欲纳某女明星为妾,背后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利益交换?”

    景明琛停下脚步,买了张报纸,忙打开花边新闻那一页浏览。

    新闻说的是某政府官员与某女明星交往密切,近日更传出纳妾传闻,某女明星原本有丈夫,两年前离婚后相传去了滇缅公路附近做生意,现在该官员要与女明星结婚,不禁令人怀疑当年离婚事件的真相……虽然用的是化名,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影射许先生、傅秋荻和姜韬。

    正好蒋固北赶上来,景明琛问他:“这是你干的?”

    蒋固北拿过报纸粗粗浏览一番,蹙着眉头:“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竟然不是他,那会是谁?

    怀着疑惑三个人来到墓园。

    林羡鱼把景明嬛安葬在了墓园的角落里,墓碑上没有照片,也没有她的名字,只简单地刻着三个字:蝴蝶兰。

    这是她作为特工的代号。

    望着那三个字,景明琛的眼泪又“唰”地流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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