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苏代眯会儿眼:“拙兄有些辰光没来信了,不晓得他在哪儿呢?” “在大梁。” “好,在下这就写封书信,让他速来!” “不能写!”子之应道,“燕王防的就是你的兄长,你若写信,让他们盯上,事儿可就大了。” “那咋办呢?” “明天凌晨,你起身赶往赵国,越快越好。苏大人在赵国仍有相府,你只须找到袁豹,将这事儿讲给他即可。记住,只讲给他一个人,然后,你就前往宋国,多少置办些货物,对外就说是营商去了。毕竟家人要生活,是不?”子之从衣襟里摸出一只钱袋,“这是十镒足金,你拿去办货,生意无论是亏是赚,都算是咱俩的!” “成!”苏代接过钱袋,搁在几案上。 “还有一事,”子之声音更低,“秦国来人了,是嬴疾,燕王忽然废立,当是与他有关!” “晓得。” 又扯几句闲话,子之回到院中,再三察过周边动静,确认无人跟踪,方才推开院门,尽速离开。 翌日晨起,苏代别过妻子,只说到宋地定陶做笔买卖,驾车马径投南去。 苏代心里窝下大事,起早贪黑,于第五天近黑时赶至邯郸,敲开苏秦府门。府宰袁豹早已认识他了,安置他住下。洗过尘垢,袁豹置酒,与他对饮。 酒至半酣,见堂中再无他人,苏代压低声音,将燕国之事一五一十告诉袁豹。次晨苏代动身,投宋地而去。 袁豹本为燕人,对燕国的事分外关心,当夜传令心腹家臣往投魏国。结果,家臣尚未赶到,苏秦却回府了。袁豹约略讲过,苏秦震惊,未及洗梳,当即吩咐飞刀邹换马上路。 苏秦走后,袁豹越想越不放心,将家事交待秋果,带上银两,驾车一路追去。 三人二车,计算好时间,在天色苍黑时赶至武阳,寻到一家客栈宿下,飞刀邹外出,天色一更时,带着一个黑衣人进来。 是姬雪。 久别重逢,苏秦与姬雪皆是激动。喧过寒暖,苏秦将秦使赴燕、易王颁诏废立太子之事简略述过。 姬雪震惊。 “要是子哙被废,燕国可就……”姬雪没有再说下去。 “是哩,”苏秦应道,“啮桑相会,仪弟也去了。如果不出所料,此番废立当是仪弟弈出的一手棋子。”苦笑,“看来,秦与仪弟之间,真得决出个所以然了。” “唉,”姬雪轻叹,“先生咋能教出你们这般弟子来呢?”看向他,一脸忧色,“咋办呢?若是姬苏改立太子,齐国必然发兵攻燕,燕齐交战,百姓受苦不说,苏子的合纵大业也要受阻!” “秦所虑,倒还不是齐国征伐,是内乱。” “内乱?”姬雪略略吃惊,“你是说子哙?” “不是。是将军子之。” “子之他……”姬雪顿住,目光征询。 “燕王废立是子之讲给苏代的,”苏秦推断,“听袁豹讲,子之是在燕王下诏书的当夜就潜见苏代,要他次日凌晨出城,赶来寻我。这个说明,子之在宫中布有线人,且该线人是燕王的身边人。燕王不喜欢子之,对子之却又不得不顾忌,一是子之长期掌控三军,不少将军仍然听从子之,二是子之的夫人是胡女,背后有胡人。在蓟城宗亲中,经过多年培植,子之有不少势力。这也是燕王为什么罢他兵权却不敢动他的原因。子之与子哙相善,子之甘愿赋闲,是在等候子哙继位。燕王晓得这个,因而对子之严密监管不说,更将子哙派往造阳,将二人强行分开。如果燕王改立,子之出头无望,必然生乱!” “天哪,”姬雪惊道,“子之不是姬鱼,他若生乱,燕国可就……” “是哩,”苏秦点头,“无论如何,燕国不能乱,必须阻止燕王废立!” “怎么阻止?” “盟约!”苏秦应道,“燕王虽然狂妄,内中却是怯懦,此番必是受惑于秦使。只要在下讲明利害,想他不敢背负天下!”略顿,盯住姬雪,“雪儿,前番叮嘱你的事,全都办妥了吗?” “全都布置好了。”想到她与苏秦的爱巢,姬雪脸色微红,“只留一个仅能钻人的出口,今宵木华就是从那个小口里钻进来,说是你回来了!” “从明日始,请木实他们将那个出口完全封上,一丝儿破绽都不可有。先君灵堂也要布置妥当。如果不出所料,宫中马上有人前来盘查!” 姬雪轻轻“嗯”出一声,偎依过来。 天交五更,大地更加昏黑。姬雪在飞刀邹的护送下返回别宫。 苏秦这也打个小盹,于天色大亮起榻,疾驰蓟城。 怕鬼,鬼就来了。 当苏秦在燕宫门外请求觐见时,燕易王目瞪口呆。 “这这这……”燕易王看向纪九儿,“这么快?” 纪九儿也是纳闷。 “快,有请秦使,走西门!” 纪九儿使人跑出西门,请到公子疾。 “苏秦是为废立之事赶回来的!”公子疾一口断定。 “他不是在啮桑吗,这才不到二十日?”燕易王一脸狐疑。 “怕是有人走漏风声了!” 燕易王看向纪九儿。 “不可能!”纪九儿一口否决,“有这能耐的只有子之,可就臣所知,自立诏之日起,子之就未走出过他的草庐院门,天天在家读书,每天日出与申时两个时辰可见他到院中练枪。这是他的老习惯,风雨无阻。期间不曾有任何人到他家中。再说,即使走漏风声,算计日子,也才不足十日,从大梁到蓟城,莫说打个来回,即使单走一趟,怕也要紧赶慢赶!” “在我们秦国,”公子疾淡淡应道,“这点距离,急信一日可到,快马五日足矣。” 纪九儿吧咂几下舌头,猛地一拍脑门:“想起来一事,苏秦胞弟苏代近日不在其家,使人打问,说是到宋地置买货物去了。苏代自来燕地,从未从事货殖往来,为什么偏在此时赶往宋地?” “这么大个事儿,为何不早报?”燕易王责问。 “臣知罪!”纪九儿叩首,“臣也是方才得知,臣盯的只是子之,就……” 燕易王转向公子疾,拱手:“苏秦既然回来了,我们就要应对。如何应对,还请阿叔指点!” “反者,道之动也。”公子疾一连支出数招,“苏子急,王上可以反着来,不急。王上可寻个托辞,佯作生气,推脱几日,看他作何应对。再使人盯住子之,盯住苏子,看他们是否有勾连。如果他们有勾连,不会不见。待那时,王上再拘捕子之,廷见苏秦,看他有何话说!” 易王闭目,消化一时,朝公子疾拱手致谢,转对纪九儿:“传旨给苏子,就说有人言他背信弃义,不利于燕,寡人再也不想见他!” “这个……”纪九儿眨巴几下眼睛,凑近易王,小声嘀咕几句,易王点头,“好吧,就依你,这就办去。” 苏秦在燕宫门外候足两个时辰,仍然未见燕王传召。眼见天色将晚,苏秦正要离开,一辆马车驰至,在宫门处停下,车中走出一人,是燕国御史鹿毛寿。 看到苏秦,鹿毛寿迎上:“哎哟哟,这不是苏大人吗?” 苏秦拱手:“苏秦见过鹿大人!” “您这……”毛寿盯住苏秦,“怎么站在这儿?” 苏秦苦笑一声,大略讲了他在恭候燕王召请。 得知苏秦已候两个时辰,鹿毛寿轻叹一声,压低声道:“苏大人,下官有句不该说的,可……说出来您甭见怪,大人最好不必候了!” “为什么?”苏秦征询。 “王上不知听信何人谗言,说是大人串通齐人,失信于燕。大人晓得,为那九城的事,还有先王妃,王上与齐人生些龌龊,原还以为大人讨回九城是功,可听那人一讲,王上就……”鹿毛寿止住话头。 “若此,”苏秦拱手,“苏秦更要觐见王上,陈述委曲!烦请大人面奏王上,就说苏秦在宫门外请罪,已候两个时辰了!” “唉,”鹿毛寿又叹一声,“大人随便想想,若在往常,听闻大人回来,王上还不跣足迎出宫门?可这辰光,大人已经在此候等两个时辰,王上仍不召请。大人若是执意觐见,岂不是自损体面吗?”略顿,压低声,“三个月前,王上于盛怒之下,连大人的府宅也没收了。以下官之见,苏大人可暂寻个馆驿歇息几日。王上已经晓得大人回来,待他怒气稍歇,大人再去觐见,或就……” 鹿毛寿是燕王近臣,说出此话,断不是空穴来风。 “谢鹿大人关照!”苏秦拱手谢过,辞别鹿毛寿,驱车拐向馆驿区,让袁豹寻个客栈住下。 与此同时,一行四辆驷马宫车悄悄驰出燕宫西门,往投下都武阳。 车行一宿,于翌日午时抵达武阳,直驱文公陵园所在的别宫。 别宫分为内外两殿,外殿守有三十名燕卒,由一名军尉统领,名义是保护太后,实则奉王命监督。内殿又分内外两座院落,外院是侍从,主要是女仆与太监,由纪九儿安排,内院则是姬雪的私密空间,由春梅统管,经过多年清洗,全都换成可靠的人了。纪九儿插手不得,却也放心,毕竟内院身处翁底,有高墙大院,高墙外面是燕陵,也设有岗亭,姬雪是插翅难飞的。 见主子到,军尉迎接入内,禀报太后。 姬雪早已有备,宣旨召见。 春梅出来,引纪九儿入内院觐见。 纪九儿此来,是吃准姬雪与苏秦有染,所谓的内院有隐情。之所以一直未予揭穿,是易王认为,还没赶到最好的机缘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姬雪是控制苏秦的把柄,而苏秦是六国纵约长,控制苏秦,易王就能控制六国。 这个最好的机缘终于到了。于易王来说,废去现太子是他有生之年必须走的棋。子哙优柔寡断,心肠太好,这些做人可以,做君则不适合。当年他与子鱼争立,如果不是自己狠心,先君真的会改立子鱼。更重要的还不是他这个人,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齐国。 于易王来说,自逼杀田妃,他与齐国的关系就已僵死,秦国可以说是不二选择,因为燕国的对手是齐、赵,赵国的对手是韩、魏、秦。齐、韩、魏入纵,纵亲又在苏秦手里,苏秦又因姬雪的关系而与他不睦,至少说,他认为苏秦知道得太多,有苏秦在,他的腰就直不起来。能制苏秦合纵的只有秦国,这也是他与秦人结盟并纳秦女为后的初衷。 万没想到的是,他这边刚一废立,那边齐国就打过来了,夺走十城不说,还要打到蓟城。能抗田忌的只有子之,而之子又是与子哙、苏秦他们轧作一块儿的。万般无奈,他只能向苏秦求救,收回收命。 一晃数年,易王不能再等了。不料刚刚发出诏命,苏秦竟就又来了。 这一次,他不能退缩,必须祭出杀器,就是寻到他与姬雪通奸的蛛丝马迹,将苏秦操控于手。 纪九儿依礼拜过,宣读易王谕旨,大意是先君前夜托梦于易王,说是太后内院有异鬼出入。易王受到惊吓,特使他来察验。 “没错,是有鬼,”姬雪冷冷一笑,转对春梅,“你们让开,让大王的人好好勘察!” 宫人将春梅等人领到中院,使人守住。 姬雪端坐不动。 一位宫人前来拉扯,被姬雪甩手掌嘴。姬雪练过功夫,这一掌也就打得结实。宫人猝不及防,跌倒于地,嘴角出血,却不敢出声,捂住脸,看向纪九儿。 “搜!”纪九儿手一挥,手下仆从如探宝一般,四处搜寻。 显然,纪九儿早有交待。众宫人分头扑进各个宫室,翻箱倒柜,四处捣腾,却无任何发现。 过有小半个时辰,姬雪寝宫方向有人大叫:“纪大人,快来这儿!” 纪九儿闻声过去。 两个宫人指着一面大铜镜,示给纪九儿。铜镜有个镜架,靠在墙上,照理是可以移动的,但他们却死活移不动它。 纪九儿仔细察验铜镜,真还被他瞧破机关,伸手按开一个键钮。 咔嚓一声响,铜镜松动了。 纪九儿用力一拉,铜镜竟是一扇暗门,另一边是隐藏的门枢。 两个宫人转动铜镜。 果不其然,面前现出一个暗室,里面昏暗,没有灯光。 “点火把!”纪九儿一边下令,一边示意宫人,朝姬雪努嘴。 两名练过功夫的宫人走过去,将姬雪一左一右守在中间,生怕她生不测之变。 宫人点亮火把,将暗室照得透亮,这才发现是个四面皆墙的死室,只在正面墙上有个牌位,牌位下是只供桌。牌位是先君的,供桌上摆着新鲜的供品,显然是今天刚刚上供的,也就是说,这些供品每天一换。 “敲墙!”纪九儿命令。 众宫人拿起木棰,在墙面上四处敲打,回音沉重,一听即知是实墙无疑。 正狐疑间,一名宫人突然惊叫:“听,这儿!” 是一处地面,棒棰敲下去,发出嘭嘭的响声,显示下面是空的。 火把照过来。 暗室的地面全部由方形石板铺就,每只石板约二尺见方,发出空响的是角落的那只。 所有宫人兴奋起来,尤其是纪九儿。在火把的照射下,他们轻易地寻到机关,扳开石板,现出一条通道,有梯子攀下。 下有丈许,空间陡然增大,可容几人。 三名宫人各照火把,跳下去。 火把照去,站在前面的宫人发出惨叫,火把落地。另外两名宫人吓坏了,紧忙拉他。那宫人指着地上,全身发抖。几人看去,见地上摆着两只死人头骨。使火把再照,一面墙上赫然吊着一具骷髅,骷髅的两只眼睛发出吓人的蓝光。 三名宫人疯了般朝出口逃去,顺梯子爬上。 纪九儿问得明白,冷笑一声,转对一名宫人:“有请太后!” 宫人跑到姬雪处,声音打颤:“禀……禀报太后,纪……纪大人有……有请!” 姬雪起身,走过去。 纪九儿指着铜镜后面的暗室:“太后,这是什么?” “纪九儿,”姬雪声音阴冷,“你真的想知道?” “不是我想知道,是大王想知道!” “好吧,”姬雪淡淡说道,“你可以告诉大王,这是本宫与先君私会之所!” 纪九儿心中有数,略略拱手:“纪九儿原本不敢打扰先君,只是先君托梦于大王,大王旨令小人来察,小人不敢不察啊!”略顿,盯住姬雪,“既然此室为太后与先君私会之所,小人斗胆请求太后引路,让小人察看一二,好回去向大王复命!” “去叫本宫的侍女春梅来,她会带你们进去!” “这……”纪九儿道,“太后不进去吗?” “本宫与先君私会之地,你们外人擅闯,已构成对本宫的亵渎,难道你们还要亵渎先君吗?”姬雪字字如刀。 纪九儿打个寒噤,转向宫人:“去,有请太后侍女春梅!” 不一会儿,宫人引春梅进来。 春梅看向姬雪。 “春梅,”姬雪淡淡说道,“先君托梦大王,说有异鬼入侵本宫,使人察验。纪九儿怀疑本宫与先君私会的地宫有异鬼出没,你可引他们前往勘察。若有异鬼,正好求请纪大人帮忙驱除!” “好咧!”春梅答应一声,朝纪九儿伸手,“姓纪的,请!”脚步熟练地款款走向暗室。 因有春梅在场,众宫人的胆气全都上来,在纪九儿引领下,一个一个跟进。 来到地下暗室,春梅指着挂在墙上的那具骷髅,笑盈盈地介绍道:“诸位看清楚了,这个不是异鬼,是奉先君旨令特地赶来守门的。他生前叫蚱蜢,不知姓啥,说是力大无穷,专扭人头,若有外人闯进,近他跟前,他就会伸手将对方的头扭下,动作快得眨眼都来不及。注意,他扭人头时,眼睛会发出一道兰光,像剑一样。”看向众人,指骷髅,“哪位不信,可以一试!” 众人经她这么有鼻子有眼地一说,吓得无不后退。 “纪大人若是不信,可以亲自试一下。”春梅看向纪九儿,语气挑衅。 纪九儿看向那具骷髅,尤其是两只眼窝里的兰色眼珠子,不由也后退一步。 “你们朝后退退是对的,”春梅指向地下的两只头骨,“他俩因饥饿而偷吃食物,被主人抓住告官,处以斩首,因而是饿死鬼,凡是近他们跟前的人,他们张口就啃。即使穿的皮靴子,也能啃出个洞。”指上面的骷髅,“他俩生前是蚱蜢的朋友,蚱蜢见他们死得可怜,就把他们请来,专吃蚱蜢杀死的尸体,连骨头都不肯剩下。” 春梅这般轻描淡写,听得众宫人头顶直冒冷气,欲走不敢,欲动不得,纷纷看向纪九儿。 “春梅姑娘,”纪九儿朝春梅拱手,“我们是奉大王旨令前来察验异鬼的,你对蚱蜢说说,让他把门打开。” 春梅转身,装模作样地朝骷髅比划几个动作,呜哩哇啦说几句谁也没懂的话,然后伸手,在骷髅头上轻轻一抚,一扇门吱呀一声洞开,现出一条地道。 “诸位小心,”春梅指着地道,“这条道是先君专门留给太后的,外人不可走,今天你们一定要走,太后允准了,你们应当不会出啥事情。不过,你们得听春梅几句忠告,一是跟着春梅走,先抬右脚,后抬左脚,眼睛半睁半闭,不可向两边张望;二是脚下无论踩到什么,都不可出声,尤其不能惊叫;三是不可乱想,只能想念先君,可想想先君生前是如何有恩于你的。如果做过愧疚之事,你就默祷说,臣仆有罪,臣仆请先君宽恕!如果谁想得乱,不想先君,或有罪过,不求告先君宽恕,无论出啥事情,就不能怪春梅没讲清楚了!” 春梅一席话说完,包括纪九儿在内的众宫人无不面面相觑。一个宫人扑嗵跪地,向先君叩首。众宫人纷纷跪叩,纪九儿也跪下去。 春梅从一个宫人手中接过火把,吩咐其他人不可拿火把,率先走进地道。纪九儿紧紧跟上,二目不敢旁视,直直地盯住春梅的后脖颈。 其他人跟在纪九儿身后,个个胆颤心惊。 地道曲里拐弯,不时有冷风吹过,还有响声不知从哪儿传出,地上更是磕磕碰碰,时不时踩到什么,有硬有软。正行之间,一宫人踩到一物,许是惊吓过度,惨叫一声,倒地不起。春梅就如没有听见,顾自头前走路。 纪九儿的胆水都被那声惨叫吓出来了,哪里还敢吱声,紧紧抓住春梅的后衣襟,手都是抖的。春梅也不吱声,由他抓着。 大约走有百来步,春梅停住步子,道:“姓纪的,松开我的衣襟,睁大眼睛。” 纪九儿松开春梅,睁大眼睛。 春梅用手中火把分别点燃室中的八盏铜灯。 室中亮堂如白昼。 映入众宫人眼帘的是一个数丈方圆的庞大地宫,室中摆着先君生前所用的几乎所有物什,正中摆着一只几案,案上摆着先君生前所批阅的几捆竹简,多是臣属奏折。 几案后面三步远处是一道紫色珠帘。 纪九儿的目光扫向那道珠帘。 春梅走过去,挑开珠帘,后面是一张大榻,榻上半边是空的,半边躺着一人,盖着被子,头枕在枕上,头上盖着一块丝巾。 纪九儿的汗毛再次竖起来,指向榻上:“是……是谁?” “嘘,”春梅轻出一声,“是先君呀,你们不是来拜望先君吗?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