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3章 奔波-《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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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左丞在苏匡的案子里受了牵连,又被削了一些职权,笑得有点勉强:“好。”

    祝缨散了一回帖子,见武相和崔佳成不在,问道:“武、崔二人呢?还在女监?谁与我同去?”

    左丞道:“我吧。”

    二人往女监走去,左丞道:“小祝,我愧对你呀,交到我手上那么多东西,我竟守不住。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你这话说得,倒像是窦大人与郑大人说话了。大理是你的?是我的?有天大的本事,主官不是你,你也无法不是?你手上还有多少?抽个空儿,咱们再去转一回,那些人我都还记得,给他理顺了。老左,你人在大理寺就是宝贝。”

    左丞笑笑:“听你一说话,心情就会好。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那是。”

    一会儿到了女监,连男监的看守都提着钥匙来拜见她。男人女人都有哭的,也有跪下拜的:“小祝大人!”

    祝缨散了两张帖子,又对诸狱卒说:“也有你们的,我都安排好了。”大理寺的吏、卒几百号人,她是真的写不过来。大家都说:“好!”

    祝缨算好了,张郎中把章程递上去,冼敬审,冼敬审完了多少得添点见解再递到政事堂在,政事堂二位看过了可能还得再改点儿,最后交给皇帝,皇帝再批下来。批完了过政事堂等处执行。

    祝缨再去领麦种,她还要亲自挑一挑好的,因为过了朝廷的明路,朝廷会再拨车伕、马匹、运粮车等等一整个车队再给她派押送的官吏——七到十天都是非常正常且不拖延的。

    半个月后她能动身,都能算办事利索了。

    她正可趁这功夫把京城的旧识们都拜访一回。

    她在大理寺又与旧相识们都聊了一会儿,跟左丞约好了休沐日带他见一些自己认识的旧人。

    赶在落衙前回家,收拾一包礼物让曹昌扛着,主仆二人再去拜访刘松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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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刘松年是天下文宗,虽近来被召回做官事务却不忙,按点的到了家。门上早等着一群青年才俊了,才俊堆里,一个斜倚在门柱上的小无赖就尤其的扎眼。

    刘松年跳下马来,大步走到门柱前打量:“噫!不穿绯衣就装柱子,是不是傻?”

    祝缨懒洋洋地道:“红配绿,显眼。这不,能让您眼里有我了。”

    刘松年笑骂:“胡说胡说!油嘴滑舌!你靠那儿干嘛?进来。”

    祝缨麻溜跟着进来了。

    刘松年常年是个生气的状态,看到祝缨他的心情反而变好了。说:“怎么不穿?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满城朱紫,不差我不一个。本来就是‘假’又不是真的能穿得上,显摆什么呢?”

    刘松年道:“你这嘴也很讨厌了,为什么老王不说你?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刘松年翻了个白眼,两人进正堂里坐下,刘松年道:“你又带什么来啦?”他满心以为能再翻出个拓片出来,再不济,有个破木板子也行。夹手夺过了礼单一看,登时大失所望:“这都是什么?这都是什么?俗物!俗!”

    不过是些金帛之类,数目还不太多,夹点儿笔墨纸砚什么的。

    祝缨道:“不要还我。拢共就这么点儿钱,我还不够使呢。送给了这个,就没有钱再送那个了,没有俗物开道,别的东西也送不到跟前。”

    刘松年突然不骂了,说:“是啊。哎,不对,你那珠宝不错呀!一件值上百贯!”

    “什么珠宝?”祝缨问。她啥时有这么贵的东西了?

    刘松年仰脸看房梁,不说话,祝缨道:“您快说吧,我都穷疯了。”

    刘松年哼唧一声,从袖子里掏出件东西来,微微泛着点宝光,道:“喏!”

    祝缨一看,小心地道:“您……带着呐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刘松年含糊地答了一声。

    他的仆人笑道:“安德公主拿价值百贯的一支钗跟代王妃换了一件呢。陛下知道后下令匠人寻访照做,却总不得。”

    祝缨的脸颊跳了几下,她那珠子,按斤称的买了好几斤亲自挑的,磨粉的材料啊!回去赶紧多买几斤!

    刘松年故作不经意地问:“又来干嘛啊?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看看您啊。吃橘子不?等我种的橘子好了,给您送点儿过来,吃不吃?”

    “啰嗦,要送就拿过来,空口说什么?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等好了就送。哎,您上回说的番学,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就是差点意思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就那个人,能进太学吗?”

    “想考末等就进来。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那就行。”

    赵苏吧,她就给搭个梯就行了。

    她跟刘松年没诗文能够讨教的,不过刘松年对当地的诗歌感兴趣,又问当地的风土人情。就这事儿又聊了一会儿,祝缨也说了一些阿苏家的事儿,还说了阿苏家与利基族那一场冲突。

    刘松年道:“古人也常有以人为祭品的事儿,祭品身份越是尊贵越好。噫!虽是蛮夷,倒有古风。”

   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在嘲讽人了。

    祝缨道:“就是他们现在还是小孩儿,咱们已经是大人的意思,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哼!”

    祝缨又说:“商量个事儿呗。”

    刘松年感兴趣地问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呐!以后有什么难写的文章,是不是能找您代笔……”

    “呸!”刘松年说,“你找不着人啦?”

    “有你,我还找别人干嘛?我又不傻!”

    刘松年勉勉强强地说:“行吧。”他等着祝缨出题目,祝缨犹豫了一下,还真给出了个题目——编一编耕种的歌。

    各地都有一些民谚、歌诀来讲农时之类,但是这些内容以祝缨的经验来看,并不是通行各地的。主要是南北,差异巨大。

    福禄县当地之前不种麦,更没有种麦的歌诀。祝缨道:“我已试种出一季了,都有收获了。日子我都记下来了,您看看!对了,快些编出来啊,我没几天就得回去了。还有稻子要收呢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拿出一叠试种的记录来,标出必须要编进去的内容,另有一些内容可编可不编,刘松年如果有本事就请也编进去。

    刘松年瞪眼:“你还真要支使我?!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那要不,明年收了麦子送您一石当润笔?”

    “哼!”

    “能还价的,您要嫌少了咱们再添点儿。麻烦您字写好点儿啊,不然不好照着刻。”

    “去去去!”刘松年一手收了试种的记录,一手挥苍蝇似的赶人。

    祝缨不再久留,起身郑重一礼:“拜托了。”

    刘松年也敛了活泼的表情,认真地说:“临走之前你来拿。呿!什么时候同你这么熟了?回去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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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此后祝缨一边等着批复,一面又陆续拜访故人。

    王云鹤排在刘松年之后,见面后对她说的是些鼓励的话,祝缨并不向他告鲁刺史的状。王云鹤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,告诉她:“陛下已准奏了,正在选种、派人,准备好了就会告知你。”

    祝缨向他道了谢,没有王云鹤关注这事儿办不了这么顺利,且将她召回来这一趟本身就帮了她一个大忙了。

    王云鹤道:“年轻人当勉力前行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祝缨做事实在是不需要人操心,王云鹤道:“既请旨连任就要干好,苍天不负苦心人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王云鹤之外,她又陆续拜访了一些官员。继面与温岳、郑奕等人聚会,再拜访一下金大娘子、温母等人代张仙姑和花姐问好,又宴请昔日同会僚、禁军中的熟人。也没忘往老马的茶铺里再坐一坐。

    临行前,她带了一篓铜钱到了慈惠寺里,先给了尼师二十贯:“大姐在的时候常过来舍药的,现在也还常惦记着。”

    尼师宣了一声佛号,也托她带着药给花姐和张仙姑:“这些药材南方不易买到好的。”

    祝缨也接了。

    她又给了借住在这里的付小娘子两贯钱补贴,付小娘子的孩子还是病恹恹的,能走能说能动,比同龄人还是失了几分活泼。大理寺的补贴如今减了,她就顺手给两贯。

    付小娘子有心不收,又挂念儿子,只得含羞收下了。收了钱之后,付小娘子忍不住又向她说了一件事儿:“小周好像遇到了难事儿。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我正要问呢,那天吃酒的时候,她脸色就不太好。我还道她与哪个怄闹别扭了。”

    “她的脾气大家后来也都知道了,人不坏,脾气坏,倒没坏心。要说怄气,也得跟她家里。大人只管想想她的年纪,怕是。生得又好看,能写能算,还有份差饷,有的是人求。她爹娘又是那样的,恐怕……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,不是小人爱好播弄口舌,姑娘家要在这件事情上栽了,下半辈子就毁了。我们这样的人,能自己糊口全赖大人一念之仁。唉,再遇上旁的事儿就真的无法了。只好看谁好心就求一求了。她好强,不好意思说,我们看出来了,不能装不懂。”

    祝缨点点头,给慈惠庵又添了点香火钱,慢慢踱回家,曹昌牵着马跟在后面。

    到了家里的巷口,就看到曹母站在小门那里往外张望,一看到他们来,曹母迎上来低声道:“大人,家里来了个姑娘,问她是谁,她说是大理寺的人,姓周。”

    祝缨道: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她仍从前门进,曹父也开前门迎,周娓就坐在门房里的一条长凳上等着她回来。

    祝缨道:“今天不当值?进来说。”将她带到书房。

    一进书房,周娓见四下无人,就跪了下来:“大人,姓迟的要打探牢里的事儿!这回是认真的了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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