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有这么夸张吗?”嬴疾笑了,“细算起来,楚秦之好少说也过百年,秦公还拿五张羊皮换过贤相百里奚呢。” “所以说,秦人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!”昭睢看向他,转入正题,“既为议和而来,请问秦使,如何议和?” “回禀大人,”嬴疾敛起笑,语气凝重,“怨怨相报,构难的只有两国之民,是以我王特使在下赴郢议和,自今日始,前怨勾销,楚秦重结盟亲,续百年之好。” “在下所问是,秦使如何议和结好?” “楚王兴兵伐秦,为的不过是商於谷地。商於之事比较复杂,不过,我王已经祭告先庙,决计归还武关以东商君所占之地,计城邑一十五座。” “武关以西一十五邑呢?” “武关以西一十五邑乃大楚先祖赠予我秦国先祖的,是两国结好之果,今契约依在,非我王所能准允,望令尹大人谅解!” “还有吗?” “是的,”嬴疾接道,“我王还承诺归还黔东南之地,继续维持战前边界。” “汉中郡呢?”昭睢盯住他。 “楚人无端兴伐,攻至我家门口,差点儿打到咸阳,我保家卫国,死伤勇士过二十万,仅仅是拿汉中郡交换商於谷地一十五邑,不算过分吧?”嬴疾二目如剑,逼视昭睢。 “什么无端兴伐?”昭睢怒了,一震几案,“天底下有烧毁契约的王吗?有出尔反尔的使臣吗?秦相张仪使我,信誓诺诺,声称归还我商於六百里谷地,且还签署协议,结果呢?那契约让秦王一把火烧了,张仪也将承诺的六百里商於谷地改为於城六里!是可忍,孰不可忍?” “令尹大人息怒,”嬴疾淡淡一笑,“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,随张相国使秦的是大人您。别人想说什么皆可,惟独您不能这么说。那契约的确是让我王一把火烧了,但我王烧的是契约吗?就在下所知,我王从未与任何人就商於谷地签过契约!至于张相国的承诺与签押,那是张相国的事,我王是不晓得的。张仪使楚,我王授予他的使命只有一个,聘亲芈月公主,缔结两国百年之好,这个是讲定的。至于张相国在郢都为何改变使命,与贵国就商於谷地签署契约,我王并不晓得,这也是在令尹大人上门讨要商於时,我王震怒并烧约的缘由。不过,前是丹阳,后是蓝田,两场血战教训让我王想通了,大国相抗,战则两伤,既非黎民之福,也不合两国长远利益。两国浴血,为的无非是商於谷地,是以我王特使在下再赴郢都,专门就商於谷地缔结契约。真的假不了,假的真不了,令尹大人,难道您定要不辨真假,定要不顾苍生死活,定要驱使楚人与秦人同归于尽吗?令尹大人,实话告诉您,老秦人打不下去了,我王也不想再打下去。不过,如果楚王认为楚国还能继续打下去,如果你家楚王一定要打下去,老秦人也是不惧的!” 见话讲到这个地步,昭睢渐渐冷静下来。 身为令尹,没有谁能比昭睢感受得深切,楚国真也打不下去了。 “秦使肺腑之言,在下感动!”昭睢缓和语气,微微拱手,“今宵晚了,秦使可回馆驿安歇,容在下明日将秦使所求禀奏我王,一切由我王定夺!” “谢令尹!” 翌日晨起,昭睢入宫,将秦使守门候他并此来使命悉数讲给怀王。 “这般说来,”怀王恨道,“一切皆是张仪作祟!这个无耻小人——”牙齿咬得格崩崩响。 “秦使那儿如何作复,还请我王定夺!”昭睢奏请。 “你是何意?”怀王看向他。 “臣以为,”昭睢应道,“我王可以答应秦使所请,接受武关以东於城一十五邑,收回黔东南。至于汉中郡,待我有所恢复,另行图之!” “什么黔东南?”怀王重重地哼出一声,“既然那契约秦王不认,就是他张仪自作出来的。解铃还须系铃人,他张仪惹出来的事,秦王为何另使人来?”将几案砸得咚咚直响,“你可晓谕秦使,寡人什么也不要,只要他张仪!你可晓谕秦使,要么秦王交出张仪,要么,寡人打到他咸阳!” “王上?”昭睢震惊了。 “去,就这么说!”怀王指向殿门。 屈平使齐,一路紧赶慢赶,经由旬日,终于抵达襄陵。 出发之日,屈平已使屈遥等分派快马赶赴大梁、邯郸、蓟城三地打探苏秦,约好在襄陵碰头。屈平晓得,此番使齐,若要不辱使命,没有苏秦是不行的。 屈平遂在襄陵住下,约过旬日,屈遥来了,说是苏秦已在临淄,他已使人捎信,若无意外,苏秦当在临淄候等。屈平喜甚,与屈遥快马加鞭,昼夜兼程,不过三日即到临淄。 苏秦依旧住在稷下他的院子里,听闻车响,迎出户外。 “苏子——”屈平飞步跨前,紧紧握住苏秦的手。 “屈子——”苏秦伸出另一只手,紧紧拥住屈平。 相拥良久,屈平松开,退后一步,施个正式的会见大礼:“楚使屈平拜见六国共相苏大人!” 苏秦回过礼,携屈平入内,同席而坐,温酒畅谈,叙话达旦。 主要是屈平在讲。屈平如见亲人,楚国之事,事无巨细,悉数倒给苏秦,末了叹道:“唉,兵败如山倒,自唐蔑战死,大楚数十万人马,由南及北,说垮就全垮了。苏子有所不知,那些日里,在下天天听到的尽是噩耗,欲哭无泪,生不如死啊!”抹泪,“能做的平已做了,可大王他……不肯听啊!” “唉,”苏秦亦出一声轻叹,“楚国有今日,是注定的。此所谓积重难返啊!” “不瞒苏子,”屈平接道,“那辰光,战场僵持,在下真正忧心的是方城,是鲁关,在下做梦也没想到,打破僵局的竟会是齐人!” “也不能怪齐人。”苏秦应道。 “哦?”屈平怔了。 “四国伐楚时,”苏秦接道,“在下与赵王正在北胡,得知情势,由胡地急赴大梁,意外遇到犀首。听完犀首讲毕诸方兵力布局,在下松出一气,认为楚国尚可一搏,因为四国兵马,真正用力的只有秦、韩。魏军主将是犀首的堂弟,已得犀首密令,出场而不出战。齐军主将匡章亦得在下密函,出场而不出战。” “可匡将军他——” “是的,”苏秦应道,“在下也是不解,俟匡将军回来,在下问及此事,他拿出一封密函,是秦国黑雕送来的,说是方城主将景翠密调大军过十万,正从四面包抄齐军,欲先除之。接着,齐军哨探分别验证秦人信息。眼见后路被断,齐军陷入楚人重围,匡章无奈,方才先发制人,渡水击杀唐蔑。”闭目有顷,“如果不出在下所断,是楚人中了秦人之计!” “是冷向!”屈平脱口而出。 “冷向?”苏秦怔了。 “宛城失陷,景翠南撤,途中遇到在下,对在下谈及宛城之事,说是他得知一个叫冷向的好友密报,齐人已与秦人议好,批亢捣虚,攻打郢都!眼见事急,景将军才——” 想到冷向,苏秦闭目良久,怅然叹道:“是张仪,做下一个好局啊!” “张仪?”屈平怔了。 “在下见过冷向,是商君的人,在商君死后回到故乡韩地。楚国伐秦时,张仪入韩,结韩王驱走犀首,起用冷向,这又使他为间。冷向在秦时与景监交好,景监是景将军的阿叔,张仪使冷向为间,景将军上当是必然的!” 复完楚国这场败局,二人各自嗟叹。 翌日晨起,苏秦引屈平入宫觐见齐湣王,侍坐的是相国田文。屈平传楚怀王之言,代楚王向齐国并齐王表达歉意并睦邻意向,情真意切。 “楚使,”湣王盯住屈平,“楚王的道歉并诚意,寡人听到了。前番楚王使宋遗辱我先王于朝堂,天下无不知。楚王这虽表示悔过,但事涉先王,非寡人所能擅决。楚使可先回馆驿,俟寡人祭告先王,卜占天意,再予以回复楚使,如何?” “平代我王谢大王宽谅!”屈平拱手谢过,退出。 “苏子留步!”湣王叫住苏秦。 见屈平走远,湣王看向苏秦与田文:“楚国之事,二位可有应对?” 田文看向苏秦。 “禀大王,”苏秦拱手,“臣以为,齐国长策依旧是合纵制秦。与楚睦邻,是合纵的前提,符合齐国长策,因为,魏国之后,天下强国无外乎齐、楚、秦三国。秦连横四国攻楚,楚国战败,失地损兵,实力大减,未来天下,真正强者只有齐国与秦国。齐、秦二强必有一争。楚虽失利,但地大物博,人口众多,实力仍旧不可小觑。楚西接于秦,东邻于齐,秦、齐两家,何家得楚,何家将在未来大争中占据先机。” “嗯嗯,”湣王连连点头,“苏子看得长远,寡人深以为然。不过,楚王是自己将路走绝的,如果仅是空口道歉,未能拿出实际诚意,总不免——”顿住话头。 “大王所言极是!”苏秦应道,“请问大王,楚王如何表达他的诚意方为合适呢?” 湣王看向田文。 “臣以为,”田文意会,拱手应道,“楚王可做二事以示其诚,一是质太子于齐,二是不再过问宋国之事!” “对对对,”湣王捋一把新蓄起的胡须,迭声叫道,“相国所言甚合吾意!苏子,寡人不多想了,就这两条,尤其是后面一条,你这就知会楚使。” “除此之外,敢问大王还有何欲?” “嗯,”湣王又想一会儿,捋一把胡须,“没有了,只此两条。其实,就楚而言,寡人要的只是一条,一旦哪天寡人兴起,出兵伐宋,楚王甭再说三道四。至于另外一条,是给他下个塞,好让他口有遮拦,以免节外生枝。” “臣受命!” 苏秦赶到使馆,将齐王之意讲给屈平,末了苦笑:“天下是越来越热闹了。赵王心系中山,齐王意在并宋,魏王早晚都在琢磨已在其囊中的卫国,泗上诸国,譬如鲁、滕、邹等,有等于无,基本就是守个宗祠。看着看着,天下一如先生所判,就要统于一了。” “若统于一,以苏子之见,该当统于何国?” “秦。”苏秦几乎是未加思索。 “秦?”屈平震惊,“你是说,天下将一统于张仪的连横——” “连横只是手段,真正让秦一统的,是商君之法。”苏秦看向西方,“天下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一个举国耕战、全民皆兵的虎狼之国!”长叹一声,“在下拼尽全力,不过是暂时阻碍它的一统进程,何其悲哉!” “不是这样的!”屈平急了,“苏子,在它未一统之前,我们合天下之力,灭掉它!您得修改纵亲宗旨,改制秦为灭秦!” “灭秦?”苏秦眼里冒出一丝亮光,但这亮光瞬息即逝,耳边响起鬼谷子的声音,“纵横成局,允执厥中;大我天下,公私私公”。是的,灭秦即去横,去横则无纵。纵横缺一,就不成局。同理,没有他的纵亲,张仪的横局也走不出来。 再说,就眼前的六国,能灭秦吗?即使能,灭秦之后,天下又会是什么样子呢? 苏秦不敢再想下去。 “苏子,相信我,只要六国合力,我们定能灭掉虎狼之秦!”屈平握拳。 是呀,关键是合力。 “屈子,”苏秦盯住他,“你使人快马禀报楚王,而后与在下赶赴大梁,结盟魏王。有在下出面,赵、燕当无阻碍。楚国只须结牢齐、魏,我们就可纵亲五国,静待韩国之变。若是六国纵盟再成,秦或有变,天下或可期待。你可奏明楚王,就说在下说的,宋国事小,摆在楚国面前的只有合纵一条路了。假定楚王诚如屈子所言,对内造宪改制,整顿吏治,对外不计恩怨,纵亲五国,就有机会与秦国一拼。否则,楚亡无日矣!” “平受命。” 是夜,屈平写出奏请,使快马赴郢禀报楚王。翌日晨起,屈平随苏秦赴魏,在公孙衍引见下,觐见襄王。 齐国好说,魏、楚再要睦邻就复杂多了。庞涓之时,争端在宋。楚伐宋,魏救之,趁势夺占楚国北方要塞陉山。庞涓死后,魏势衰弱,楚国恃强反击,夺占襄陵。眼下楚国风光不再,魏借秦势,反夺叶城、上蔡,已经杀入楚国腹地。 综合考量,楚、魏之争,吃亏的是楚国。身为王使,屈平不敢有辱使命,提出陉山与襄陵算是扯平,魏国理当无条件归还叶城与上蔡。 “犀首,”襄王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,看向公孙衍,“这两地是你打下来的,楚使要求归还,你这说说,寡人是归还呢,还是不还?” “回禀我王,”公孙衍拱手,“乱世恃力,强者为王,没有理当不理当之说。魏、楚水土相依,只有睦邻而居,彼此相安,才能符合两国长远福祉。今朝楚王特使诚意求和,我王亦当以诚相待。是以臣以为,我王可予归还叶城予楚,至于上蔡,为陉山安危计,我王须暂时留防,以待来日。” 公孙衍的提议可谓是三全其美,一是归还叶城,给足楚王并楚使面子,二是叶城距大梁过远,魏国本就辖制困难,三是叶城位于新郑与宛城之间,魏将此城归还楚人,无疑于卡住韩都与宛城的咽喉,迫使韩人放弃宛地。 襄王满意地点点头,看向屈平:“我相国之言,楚使意下如何?” “谢魏王关切!”屈平拱手,“国土大事,臣不敢擅专,俟平回奏我王,再向大王复命!” “甚好!”襄王扬手,“只要楚王应允相国所议,寡人就与他签订睦邻盟约,永世相安!” 屈平别过,再使快马禀奏楚王。 与此同时,苏秦亦使快马奔赴邯郸与蓟城,奏请二王加入楚、齐、魏三国联盟,五国择地盟誓,合纵以制秦、韩。 一个月后,屈平正式收到楚王允准齐、魏二国所提的条款,苏秦也与赵、燕达成一致,以合纵五国互不干涉邻国事务、共制强秦为前置条件,使赵王得以安心地谋取中山,齐王得以安心地谋取宋国,魏王得以安心地谋取卫国,楚王得以借纵亲四国之力与秦、韩一搏,收回所失国土。 口头议定之后,苏秦正式向楚、齐、魏、赵、燕五国发出邀约,请楚使屈平、齐使田文、魏使公孙衍、赵使肥义、燕使乐毅,五国特使定于是年仲秋日赶赴魏都大梁,共议纵亲,签署盟约。 在嬴疾使楚、屈平使齐的当儿,张仪也没停歇,再次赶赴韩都郑城。 近些日来,张仪越来越喜欢韩国了,一则是韩王已被绑到他的连横战车上,于秦国不可或缺,二则是因为冷向。 不知怎么的,张仪越来越喜欢这个新交的朋友。在秦国,他位列相国,贵为国戚,但在内心深处总是泛出一股莫名的寒意,纵有心事也无个吐处,即使对好友魏章。但冷向不同。许是因为尸佼,许是因为直觉,冷向认可张仪,信任张仪,且这种认可与信任已远远超越他当年对师兄商君的态度。张仪一度想将他带回咸阳,但冷向不肯再回。 冷向非但不肯回,还劝张仪早备后路,否则,极有可能步商君后尘。这个张仪也察觉到了,之所以悉心经营韩国,此为原因之一。而要经营韩国,最得力之人莫过于冷向,一个不声不响但谋事滴水不漏的人。 苏秦约纵五国,将韩国排除在外。 韩襄王闻报,急召张仪、冷向、公仲谋议。 “大王,”张仪笑道,“您是否也想回归纵亲?” “这……”韩襄王急道,“寡人……召请诸位,是想谋个应策!” “应策有二,”张仪接过话头,“一是大王回归纵亲,六国成纵,与秦对抗,二是大王与秦连横,对抗五国。大王惟此二途,别无出路可走!” “对抗五国,这……”韩襄王看向公仲,表情焦虑。 “看来大王是要重新入纵了!”张仪笑道,“这个容易,在下只需一封书信而已!” “一封书信?” “是呀,”张仪指向孟津,“六国纵盟是苏秦发起的,苏秦重启盟约,没有大王,岂不是少点儿什么吗?苏秦之所以没有邀请大王,是他晓得大王不会去,也不能去!” “寡人为什么不会去,也不能去?”韩襄王懵了。 “因为大王舍不得宛城!” “魏王呢?”韩襄王不可置信,“难道他能舍得所占地盘?” “魏王舍不得,但公孙衍舍得!” “这……” “如果不出所料,”张仪侃侃说道,“魏、楚结盟,条件是魏王让出叶城!” “你是说,叶城归楚?”韩襄王打个寒噤。 张仪淡淡一笑:“应该不会太久,叶城将再次插上楚国的国旗!” 叶城入楚,刚好插在宛城与新郑之间! 韩襄王的脸色变了,看向公仲。 “蔡地呢?魏王也会归还吗?”公仲问道。 “如果大人是魏王,会让出上蔡吗?”张仪反问。 “楚王他肯?” “不肯又有什么办法?”张仪两手一摊,“战败之国,是不能谈条件的!” “齐国呢?”韩襄王插道,“前番楚使羞辱齐王于廷,齐王能与楚盟?” “能呀。”张仪笑道,“一是匡章击杀唐蔑,齐王已经报过仇了,二是楚国应该会送齐王一个大礼。” “什么大礼?”韩襄王急问。 “宋国。” “你怎会晓得?” “臣怎会不晓得呢?”张仪嘴角轻轻撇出一笑,“臣还晓得,赵国参与,是魏、齐答应不过问中山之事,魏国参与,是齐、赵不过问卫国之事。至于宋国,自楚得襄陵,就与魏国不搭界了。”盯住韩襄王,淡淡一笑,“大王这该明白了吧,无论是卫国、宋国还是中山,都与韩国不沾边,也自然与大王您没有瓜葛。与大王有瓜葛的只有铁都宛城,大王有心将之归还楚国吗?” “寡人……”韩襄王迟疑一下,拳头渐渐握紧,面色坚毅,“不还!” “大王威武!”张仪缓缓竖起拇指,“不过,大王若是无意归还,就得听在下的,去做两件事,一,与秦连横;秦王已坐拥商於、汉中、巴蜀与黔东南,郢都三日可至,只要韩王横秦,料他楚王不敢轻举妄动!” “二呢?”韩襄王盯住他。 “去楚化。” “去楚化?”韩襄王不解,“什么去楚化?” “易名。”张仪又道。 “这……”韩襄王懵了,看向公仲。 “就是为宛城改个名字,”张仪解释,“要让宛城人重新认识自己。说到宛城,天下皆知是楚的,而大王不叫它宛城,改叫它一个韩国名字,天下就会渐渐认可了。” “好主意呀!”韩襄王豁然开朗,一拳震几,眼珠子眨巴几下,看向张仪,“秦使,就叫它南阳如何?” 南阳是位于太行山南麓、河水北岸的一片地域,刚好卡在太行八径之一轵关径的出口,归属于晋后,为韩国占据,天下无人不晓南阳是韩国的。 “好名字!”张仪拱手。 “就这么定了!”韩襄王转对公仲,“拟诏吧,自今日始,改宛城为南阳,其他城邑不变。” “臣受命!”公仲应过。 “韩王英明!”张仪拱手,“臣这就赶赴咸阳,将我王诚意转达秦王,缔结韩秦横约,反制五国纵盟!” “有劳张子了!”韩襄王回礼。 张仪急如星火地回到咸阳,但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。 甚至不能说是寒气,而是一股致人于死的杀气。 这股杀气来自宫中,来自太子嬴荡。 是夫人紫云公主透给他的。 张仪回到府中,沐浴更衣,见小顺儿已备好车,纵身跳上,正要驶离,一仆女急跑过来,将他拦住。 “主公,”仆女叫道,“夫人有请,是急事!” 张仪怔了,跳下车,跟随仆女来到夫人的内房。 仆女掩上房门,快步去了。 房中再无他人。 紫云静静地坐在一块毛毯上,指向对面的毯子。 “夫人?”张仪坐下,看向她,轻声。 “有人欲对夫君不利!”紫云盯住他,声音淡淡的。 “何人?”张仪吃一惊。 “太子。” “为何?”张仪愈惊,声音增大。 “因为疾哥!” “疾哥?”张仪眯起眼来,“他使楚回来了?” “回来几日了。” “快说,怎么回事儿?” “楚王同意结盟,条件是,要么将黔东南、汉中郡、全部商於谷地归还楚人,要么送夫君赴楚!” 张仪目瞪口呆。 “王兄召人谋议,说是议过几次了,吵作一锅粥,大多认为应送夫君赴楚,只有魏章将军、疾哥不同意。”紫云看向张仪,眼圈红了,“夫君,你万不能去,听疾哥说,楚王恨死你了!” “都有何人要送我赴楚?” “殿下、甘茂、司马错几个。” “司马错?”张仪眯眼,“他……”看向紫云,“嬴疾、嬴华呢?” “疾哥不同意,华哥没出声。” “大王呢?” “驷哥一直眯着眼,没说一句话。” “如此机密之事,夫人是哪能晓得的?” “有人透给臣妾!” “啥人?” “这个夫君不要问了。”紫云应道,“臣妾之意是,夫君这次回来,要是没有惊动啥人,就不要进宫了,守在家里,俟天黑出城,连夜赶回韩国!只要你不在朝里,就啥事没有。我敢说,驷哥是不会把你送去的。” 张仪闭目。 “唉,”紫云轻叹一声,“不瞒夫君,臣妾正打算让小顺儿赴韩,求请夫君不要回来,不想夫君先一步回来了!” 张仪起身,来回踱几步,朝紫云打个揖:“谢夫人提醒!”一个转身,出门去了。 “夫君?”紫云急步追出。 “既然回来了,不进宫怎么成呢?”张仪回她一个苦笑,大踏步而去。 第(2/3)页